方覺淺晃著兩條腿又坐在了高樓屋簷下,雙手撐在後方,神色漠然地看著下面的王輕候等人。

長公主就是個說幹就幹,利落爽快的長公主,完全沒有旁人想象中的嬌氣與金貴,說是來施粥送衣的,就來施粥送衣,半點虛頭巴老的矯情勁兒也沒有。

這事兒是王輕候昨晚他送長公主回宮時,想辦法誘她出宮給她出的主意,他自然是樂得幫忙,拉著越清古,應生,陰豔幾人架起了鐵鍋熬起了白粥,排著隊來領粥的乞丐淚光閃爍,感動得都要跪下謝恩。

熱乎乎的白粥騰起氤氳白氣,將王輕候與她罩在其中,方覺淺遠遠著都有點看不清他們二人的臉。

“看什麼呢?”花漫時爬上來,戳了戳她肩膀。

“你怎麼不去幫忙?”方覺淺回頭問她。

“小公子這忙著逢場作戲哄那長公主開心呢,我跑過去說不得就下意識地往他身上一靠,那長公主見了還不得躲得小公子遠遠的?”花漫時理了理裙襬,曲起雙膝坐在方覺淺旁邊,“那你呢,幹嘛不去幫忙?”

“不想去。”方覺淺的理由就簡單得了。

花漫時坐在一側扭頭看著她,看她神色清寒的樣子,忍不住伸出手來搭在她肩上,將她攬過去,似嘆似笑般:“阿淺呀,小公子做事呢,總是這樣沒有下限的,你看不過眼也沒用,沒有人可以阻止他去做他想做的事。”

“我知道。”方覺淺說道,“但我可以不跟他同流合汙。”

“哪兒那麼容易,我過來的時候,聽見公子正與長公主談論你,他說你是他的人,很是擔心殷王對你有什麼想法,那長公主也應諾能幫忙的地方一定會幫忙,她的王兄雖然被王后迷得三魂七魄找不回來,但對她的話始終是在意的。”花漫時笑道,“說到底了,公子也是在為你做打算。”

方覺淺深吸了一口氣,道:“這說來我還得謝謝他了?”

“從公子的角度上來說,是的。”

“消受不起。”方覺淺站起來,足尖一點飛快地掠過高高的屋簷,她只覺心中有些沉悶,但她不知為何沉悶。

心情沉悶的她悶昭月居,找了個僻靜的地房間,悶在被子裡悶頭大睡,一覺睡醒已是夜深時分,通體舒泰,什麼毛病都沒了。

伸個懶腰準備起床找點吃的,發現王輕候坐在她房中藉著燭火正在看書。

她在床上支著額頭叫他:“你怎麼在這兒?”

“怕你餓死。”王輕候依舊看書,頭也未抬,只推了推手邊小桌上留的飯菜,飯菜都蓋了蓋子,免得涼下去。

他明知方覺淺是因著長公主的事跟他置氣,他也不急著解釋,瀟灑的態度裡滿是漫不經心地灑脫。

他不提,方覺淺也覺得將一件事情翻來覆去地嚼有點像長舌怨婦,沒戲得很,便也跟著不提。

沉默在兩之間如同水流一般沉重緩慢地湧動,像是快要沒過脖子讓人窒息,偏偏他們兩個都是難尋的游水好手,在這令人窒息的沉默裡從容得如魚得水,得心應手。

“敢問王公子下一個要送走的質子可是任良宴?”方覺淺在床上沒動,還是支著額頭問,問題依舊不與長公主有關。

“你認為呢?”王輕候翻了一頁書,淡聲問道。

“我看不是,照你們說的,任良宴這麼多年來在鳳台城中謹小慎微,生怕行錯一步,想來沒膽子跟你們一起發瘋,你得讓他看到你的實力,自己蠢蠢欲動,主動找上你。”方覺淺躺回去,雙手枕著後腦勺,閉著眼睛說。

“不錯,明日你去河間候質子安歸來那兒替我傳個話,說是故人相邀,請他來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