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青國師沒有給出具體的解釋, 但其中的警示意味不言而喻。林和淵想破了腦袋, 琢磨著這意思是讓他不要欺人太甚。一時間,他思及自己栽贓花珏的幼稚手段,不由得心下惴惴。

可以稍稍欺負一下, 但是要把握分寸, 是這個意思嗎?

這樣看來,人他是弄不死了。

不論是非, 天命為上。林和淵半點都不敢質疑國師的權威, 當即讓人加急把送信給玄龍的斥候給截了回來。他苦想半天, 將信上歪曲事實、說鳳篁蓄意推人的那部分撕了, 然後重新落筆,就寫家裡這個鳳篁飛揚跋扈, 失誤致人落水,恐怕難以成為皇叔內室良伴,將要對他進行禮儀培訓, 最好養成一個男版田螺精, 日夜勤懇工作,諸事為夫家操心。

這封信他確認無誤後,再令斥候送去東洲。

玄龍尚且在軍中, 接了信後, 只草草看了幾眼, 向斥候問了聲兩個小東西落水後有沒有生病,斥候報給他道:“那小倌無事,小王爺卻病得很重。”

玄龍在心中將二人素來行事作態對比了一下, 不動聲色地道:“小五我看他平日身子骨好得很,也是會水的,怎麼這回如此嬌氣?”

剩下半句話他沒說,花珏那薄蔥般的身子底,才怕是泡了水會出毛病。

一番思量過後,他大抵也猜到了怎麼回事,花珏如今身份尷尬,難免招人妒忌,更別說他目前還是個在逃的官妓身份。小輩間的打打鬧鬧,不外乎就這麼回事,由他們去罷了。

思及這裡,等那送信的斥候離開後,玄龍再喚來幾個貼身護衛:“你們幾個跟去江陵,看著鳳篁公子,切莫妄動。”

幾個屬下稱了是,匆匆離去。

花珏被關在王府上一個幽暗破落的房間中,正琢磨著要是沒人給他送飯,他便用判官筆逃出去,順便把花大寶和小鳳凰帶走了。沒想到他等了片刻,不但來了人將他放了出去,還好吃好喝地給他供著,末了告訴他:“王爺命小王爺教習公子禮儀,請務必用心。”

“禮儀?”花珏好似被雷劈了一道。

還沒回過神來時,下人們已經搬來了成套的書卷禮冊,要他記誦。林和淵手持一根削得坑坑窪窪的教鞭,冷聲道:“既然是皇叔要求的,那邊也怪不得我,我這人一向嚴格要求自己與旁人,你若是哪點做得不好,休怪我下手重。”

花珏:“……”

接下來他便被送回了自己房中,要求每天記誦三百頁典籍,每日按時送飯,但要是他不記完便不讓出門。花珏奇道:“這小王爺興趣如此獨特,好為人師的麼?”

小鳳凰瞅他:“這個麼,按照二十年前的發展,當初我進王府前也是學過的,可也只每天學個二十多頁,他很明顯在刁難你。不過有一點奇怪,他既然說是那條蠢龍要求的你,我估摸著你離被贖身進府中不遠了,這是在把你當成王妃在練呢。”

花珏一聲嘆息。他天資聰慧,不說過目不忘,但看過的東西須臾間便能記個十之八|九。他胡亂翻了幾遍,挑感興趣的部分當雜集小說看過了,而後懶起來,隨口問了句:“我要是背完了呢?”

外面人答:“呵,你要有這本事,到我眼前來讓我考考你,你當真敢麼?”

花珏眼睛都不帶眨的,那判官筆隨手寫了個“逢考必過”,揣在袖中出去見人了。林和淵見他不慌不忙,心中湧出一片疑雲,那股子刁難人的狠勁兒也上來了,放聲道:“全拿來!三百頁,囫圇看都別說看完,你這種投機取巧滿口謊話的人,休想長久在皇叔身側汙了他人眼睛。”

花珏不擅長吵架,只眨巴眼睛道:“考吧。”

林和淵見他這幅清清淡淡的模樣,面上一陣冷笑,隨手翻了幾頁,挑了沒有白字、自己也有把握的幾個篇目,沒想到花珏對答如流。他往前翻了幾十頁,又往後翻了幾十頁,挑了二三十處考他,卻悉數讓花珏答對了。

花珏自己也有點驚訝,他寫逢考必過,不外乎是想著十次裡有個五六次能讓他蒙對,沒想到林和淵無一錯漏,考他的部分全是他恰好看過的內容。他忽而有點好奇,若是自己根本沒看過書本,判官筆要從何來庇佑他呢?

正想著,他望見林和淵拿了本被他漏掉的書本,翻了幾頁準備念,結果發現上面是防止盜印的偽頁,一翻到底還有個“翻到此頁即我子孫”,當下臉色青白交錯,怒氣沖沖地把書扔了。

花珏:“……”

不容花珏多想,林和淵氣急敗壞地摔書走人,他得以暫時安生。

花珏回房將筆擱在案上,若有所思:“若是我早些時候得到這東西,小時候課考不過也不會被先生和奶奶輪番守著抄書了。”

小鳳凰在旁邊蕩繩,啁啾叫著。花珏再尋思道:“逢考必過符紙,若是賣給私塾學生想必會大受歡迎。可如果人人都盼著用這個東西投機取巧,到時候又該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