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珏點點頭,而後看著那根香:“太好了,他還在江陵。”

他們一路循著青煙飄蕩的方向走,最後走到一個客棧中時,那根香燃出的煙變成了直直往上去的方向。花珏將燃香掐滅,仔細抖落燒過的煙灰後,將剩下的丟回包裹裡。

他剛走入客棧大門,迎面便望見狹窄的樓梯間下來幾個男人,高矮不一,均是路過的外地人。他們身邊跟著一個蒙面的小矮子,那矮子揹著一大堆東西,懷裡也抱著不少奇奇怪怪的物件,緊追在他們身後,啞聲喝道:“還給我!”

“去去去,俺們能看上你這玩意,是你的榮幸。這麼娘們唧唧的玩意,揣著擦屁股吶!”

那幾個男人不屑一顧,笑嘻嘻地就要往前走。周圍旅客都默不作聲,老闆更是裝作睜眼瞎。

花珏退後看了看這片地方:離城門不遠,是全江陵最亂的一片地方,當初他在小鳳凰的夢中被玄龍救下,也在這附近了。二十年前如此,二十年後也如此,搶個東西之類的事情,周圍人大概見怪不怪。

那小矮子用一個破舊的鬥篷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彷彿被打回原形一樣,鶴氅不見了,眾星捧月的派頭也不見了,唯獨身上那股子銳利的狠勁兒還沒變。嘩啦一聲,小矮子丟了手裡的東西,幹脆利落地將身上的負重全部摔了下去,在陳年的木樓間滾得震天響。他像一隻被惹毛的貓一樣,毫不猶豫地撲了上去:“還給我!”

一對多,對面個個都是五大三粗的成人,半點勝算都沒有。但他撲過來的氣勢之淩厲,卻讓人不由自主地招架不住,心生膽寒。小矮子起初沖上前去,佔得些許上風,很快便又被掀翻在地,蒙面的絹布也被絲得粉碎,露出一張白淨的臉來。眼仍然睜得大大的。

“喲,還真是個小娘們兒。”為首的人也火氣上來,上千準備往提他起來,往他身上踩一兩腳。旁邊終於有人覺得不對,上前來拉架:“幹什麼幹什麼,沒有王法了不成!”

地上,小矮子身邊被人圍了起來,有幾個人不停問他:“有沒有事?送你去醫館?”他都一一搖頭,眼神四下晃了一圈兒,最後找準目標,從那幾個推推搡搡的人手裡搶回了自己的東西——一張絹帕,上面繡著一隻白鳥。

他冷靜地爬起來,準備收拾自己的東西出門。低頭看了一圈兒,之前他隨手丟在樓梯間的行李卻已經不見了,大約是被人趁亂順走了。真正的丟了西瓜揀芝麻。

他在心中冷哼一聲,沒有在意,便當作兩袖清風一樣走出去。身後的人紅了眼,還準備追出來,屁股後卻憑空冒出一團黑煙,連帶著衣服都燒了起來。慘叫聲此起彼伏,用不著人拉,那幾個搶東西的人卻早已滾在了地下。

他聽見一個清亮的聲音問:“你受傷了沒?嗯?他們還搶你什麼東西了?”

小矮子下意識地把手帕攥得緊緊的,搖頭道:“還丟了些銀兩,不礙事。”問話的那人卻嗖地一聲沖了進去,對周圍人道聲“叨擾”,而後把那幾個地痞的錢袋子解了下來,回頭丟給他。

小矮子沒反應過來,愣愣地看著他。旁邊竄來一隻雪白的小肥鳥,沖他“啾”了一聲,口裡噴出一小團火焰,旁邊還趴著一隻胖頭貍花貓,有點眼熟。

花珏把錢袋塞進他手裡,看見他臉上黑黢黢的,便又沖進去,管老闆娘借了溫熱的手帕,伸手給他擦臉:“別動,你眼皮上有一道口子,我給你把血擦幹淨。”

“花珏?”

小矮子被他一通亂揉,半晌後才認出來。花珏放下手,仔細打量了一下眼前人:眼熟的一張臉,眼睛裡一股子孤高,走在街上怕是會捱打。前後半月,雖然如今的境遇看起來比當初要悽慘,但花珏總算還是認了出來。

無眉。

花珏見到他在望自己,一時間也拘謹起來,有點不好意思:“無眉,我來找你的。”

無眉此番灰頭土臉,見到他時卻不覺尷尬,仍然是當初一樣的態度,有些疏離又有些警惕地問他:“找我幹什麼?你家那條長蟲應當沒事罷?”

花珏搖搖頭,斟酌了半晌後,有些期待地告訴他:“不是,我來找你是想問問你,你要不要當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