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沒說完,玄龍突然將手伸過來,握住了他的手,打斷了他的話:“花珏。”

花珏愣愣地望著他。

男人凝視著他,眼神暗了暗,站起身來俯視著他,另一隻手輕輕撫上他的臉。花珏有點緊張,耳邊卻清晰地聽見他說出了幾個字:“我的……花珏啊。”似是喟嘆。這話聽得花珏臉一熱,正在不知所措之時,玄龍湊過來,將他半壓在靠椅上,慢慢地湊近了。

又要親嗎?

花珏一時推不開,胡思亂想著,這條龍……算是賴上他了嗎?

對方呼吸清透,沒有以往那種帶著點苦味的草木香,而是花香的味道。花珏睜大眼睛望著湊過來的人,一時間緊張得忘記了思考,只記得鼻尖飄過的桃花香氣,使他彷彿置身於一片爛漫桃林中。

三月桃花……可現在只是二月初,冬天還未完全過去。他本能地覺得不太對,可又說不上哪裡不對,他的身體已經不由意識掌控了,而像是由那顆以非常不正常的速度,激烈跳動著的心髒掌控,逼得他血湧上頭再倒轉回腳底,身體熱一陣涼一陣。

只差半分,兩人就要唇舌相貼,那原本握著他左手的手慢慢上移,毫不憐惜地撫過他的手腕、手臂,慢慢地往上游移,最後……碰到了一支筆。

花珏看到男人眼中閃過一絲狂喜,也就是這一瞬間,花珏咬破舌尖,狠狠地道出幾個帶血的字:“教我殺鬼,與我神方!”

這一瞬間,入骨的寒意逼近他的唇舌,眼前的人煙消雲散,只剩下幾片冰涼的花瓣,輕輕落在他的嘴唇上。花珏這次是真真正正地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房中點著六個爐子,火光逼人。

連花大寶都熱得受不住,緊緊貼著地面,躺在床上的花珏卻雙眼緊閉,渾身冰涼。

玄龍靜靜地坐在他跟前,伸手碰了碰花珏脖子上掛的那串護命玉。玉石光華,此刻卻顏色暗淡,泛著疲憊的光澤。那上面刻著花珏的名字與生辰年月,玄龍將它翻過來,摸到反面一處細微的凹陷裡,刻著一個模糊的“寧”字。

他摸了摸那個字,然後將它放回去,輕輕捋了捋花珏的額發。他又給他餵了一次龍鱗,暫時還未見效。面前的人臉色蒼白,毫無血色,像是一片點了眉眼的小紙人,十分輕薄,轉個身的功夫就丟了。

“是桃花妖。”玄龍低頭問花大寶:“你不是說他以前見過花妖,怎麼這次上了套?”

花妖與狐貍精類似,以吸|食|精|氣為生,唯一不同的是,花妖為草木屬,只食陰息,通常會變為男子模樣去引誘年輕女子。如果花妖有心,還會特意變成對方心上人的模樣,好讓其不設防。玄龍不清楚花珏是怎麼上了套,這個不認他的小算命先生分明是拉拉手都要臉紅的人,而且還怕死的緊,不是見了誰便會相信誰的。

花大寶跳上床,趴在花珏的肚皮上,用自己的身體溫暖著他的身體。玄龍站起身,給花珏蓋好被子,推門往外看了一眼。

庭院中栽種著一顆桃樹,剛長新葉。

他單單注視著它,片刻不到的時間,那上面的葉子便慢慢地凋零、落下了,與此同時,桃樹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枯敗著,萎縮著,眼看著就要枯死。這個時候,樹下出現了一個白色的、模糊的身影,低頭跪在地上,隱約是在驚叫:“求,求您饒我一命!求求您了!小的只是被陰息所惑,一時糊塗才……”

也許是看清楚了玄龍的決定不可更改,白影顫抖著,忽而改口,破口大罵道:“你一條半妖的瘋龍得意什麼!你造盡殺孽,待在他身邊也遲早害他死!你忘了你幹過什麼事嗎,你……”

玄龍沒有理他。這花妖的聲音小了下去,吱哇亂叫了一通後消失不見。玄龍收回目光,再四下打量了一圈兒。屋簷下倒掛著一隻蝙蝠,庭院外長草搖曳,隱約能見到蛇的痕跡。

見到他望過來,這些東西紛紛識趣地走了。更遠的地方站著一些漆黑的影子,有些是往生魂,有些是羅剎鬼,它們停留的時間更長,默默地與玄龍對峙著。

慢慢地,它們也一個接一個地離去了。

玄龍回到熱烘烘的房中,認真思考著。從上回的黃鼠狼到這回的花妖,如果不是他在這裡,花珏的小命恐怕就要交代了。但花珏身有護命玉,這麼多年沒有他也過來了,為何還會出現這種情況?

他能察覺到,最近黑暗中那些蠢蠢欲動的黑影越來越多,正要搶走他眼前的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