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術-幻象(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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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早,花珏逃出房門,拎著涼透的燒雞,尋去灶臺處去做飯。中途,他又被老醫生抓了壯丁,跟著煮了一大鍋餃子分給院子裡的其他病人。
後廚火苗竄動,霧氣蒸騰,花小先生獨自坐在灶臺邊,一張臉被火光映得微紅,神情卻是前所未有的嚴肅。他手裡捏著無眉的字條,反複看過幾遍後,他將它輕輕丟進了火苗裡,燒得哧啦一聲。
今早上看到了無眉的字條,他才意識到除了玄龍之外,自己身邊又多了一樣令人覬覦的東西:那支判官筆。當初,發覺了這支筆寫下的符咒連無眉都能壓制住之後,他唯一的想法是“送筆給我的那個人誠不我欺”,一時間卻沒想到它可能帶來的糾葛。
他不爭,無眉不與他爭,可是別人呢?
他從袖子裡摸出那支筆,摸了摸上面細致的紋路。默默看了半晌後,花珏認真發力,捏住琢玉筆的兩段往下彎折。越是純粹的玉石,造成筆杆後便越容易折斷,但花珏使出吃奶的勁兒掰了之後,卻發現它紋絲不動。
他撓了撓頭,四下找了一圈兒後,瞄到了一旁架藥爐的鐵灶臺,灶臺邊角鋒利堅硬,他小時候拿這個蹭紅薯皮。他舉起手,攥著那支筆使勁往那上面一磕,碰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脆響。
屋外傳來老先生一聲吆喝:“怎麼了,小花兒?碗摔碎了要陪的,你待會兒多包五十個餃子。”
花珏應了聲,摸了摸自己被震得生疼的手指——灶臺被砸出了一個小凹陷,那支筆卻仍然完好無損,光滑如新。
他嘆了一口氣,將這支筆收好,再次揣回袖子裡。按命理中的說法,趕不走的東西便是緣,比如花大寶之於城主家養的那隻小母貓,眼看著就要被勾到手了,再比如……
玄龍的臉在花珏腦海中閃過,他心裡一跳。
這是緣麼?
他覺著自己有些疑惑。作為一個純正的斷袖,花珏不是沒有對自己的未來抱有過一些幻想。還不懂事的時候,他喜歡著桑先生,然而年歲越長,越是尊敬,孩提時代他還能腆著臉皮要人家抱抱,現在見了面問聲好,互相話幾句家常,他覺得這樣也不錯,往後更是沒再想過這些事。
偏陰命不能婚娶是一,命薄如紙是二,他只是遵循著奶奶的願望,希望能活得長些,再長些。他十三歲那年選擇了離開私塾,學習風水命理,也是這個原因。
那一年,花奶奶生了一場大病,藥石罔及,花珏在外面抓了藥,挨家挨戶地請人幫忙弄到了一隻烏雞,急急忙忙地塌入家門,卻看到了奶奶床頭蹲著排排坐的陰魂,貪婪攝取著病人將息的陰氣。花珏當時就哭了出來,但他越是哭,那些窮兇極惡的影子越是一動不動,在他和奶奶之間清楚地攔出一道生與死的界限。
人鬼有別,人妖有別。花珏很早便明白了這個道理,旁人都覺得他溫和易妥協,但他學會的第一個咒,是殺鬼咒。
“還是將他送回去罷……”他再次打定了主意,默默地在燒雞上塗了一層油,又惦記著夜裡散了味道,再添了點兒調料,預備烤好了給玄龍送過去。他坐在窗邊,餘光隱約瞥見院外站著一個一動不動的白影,沒有多想。不多時,卻有人推門進來,在他面前坐下了。
花珏抬頭一看,是玄龍。
玄龍一直有一身自帶的黑衣,永遠半點灰塵都不沾,現在卻不知道為什麼換了一身月白的衣裳,也不知道是從哪裡鼓搗來的。他一來,花珏有些束手束腳,只默默地等雞烤好了,泛油的邊緣烤成了深色,翻卷起來。他將它遞給玄龍,再給他盛了一盤餃子,自己另端了一小碗粥喝著。
玄龍接過他遞來的東西,並不吃,卻問他道:“你不要嗎?”
花珏道:“我吃素。餃子是肉餡兒的。”
玄龍有些不解:“為什麼?你應當不單吃素罷,那天我見到你和你的貓一起吃魚。”
花珏捧著粥碗道:“你既然聞得出桑先生的煞氣,也應當聞得出我命裡也帶煞,而且是很深重的煞氣。普通人食用葷腥沒有大礙,我吃了卻會被死去的豬牛羊的怨氣所影響,容易生病。我小時候……”
他喝了一口粥,燙得吸了幾口氣,半晌後才繼續道:“小時候長身體,奶奶整天愁我長不高,就去龍神廟裡發願,請求龍神庇佑我。後來奶奶說,龍王託夢給她,說江河湖海裡的子民皆可以為我所食而不帶怨氣,我這才吃上肉。”
玄龍默然,過了一會後又道:“如果我早些知道,不會等你奶奶來求。”
花珏一時語塞,他倒是忘了對面的家夥也是一條龍。
等他一碗粥喝完時,玄龍卻還沒動筷子。花珏看看自己的碗,再看看玄龍的碗,有點猶豫:“你不吃麼?你要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