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快~!

在法洛希黛來得及感覺到驚訝和張皇前,身體就已經開始躲避了。晨曦的鋒芒擦著她的眉角刺進了飛舞的金發中,絲絹般的長發頓時被帶斷了很大一束。兩人錯身而過的瞬間,夜鶯突然抖動手腕,將軟劍向後揮砍,這一擊被如長蛇般保護主人的紫荊擋了下來,然而劍的尖端卻依然拖過法洛希黛的鎖子甲,在她的左臂上劃出一道流血的傷口。

獅鷲騎士並沒有立刻感覺到疼痛。女孩繼續著剛才的閃避,在落葉地上側滾出數十步遠,然後才突然發現懂得雲耀的自己居然在第一劍上便一敗塗地。

故意讓飛鏢低速飛行,在給對手造成對比上錯覺的同時,再施以致命攻擊。夜鶯的劍術並不僅僅是依靠速度取勝,更可怕的是能夠創造出充分發揮速度並且絕對不會落空的機會。

恐怕會是一場艱苦無比的戰鬥……法洛希黛握緊劍柄,小心翼翼地站起身,讓紫荊重新收縮成一柄劍——對方的動作太過迅速,光憑武器的力量是不能捕捉的,展開的劍身反而會成為累贅。

一支利矢突然從森林中射出,接著又是另一支。夜鶯一開始還用劍去撥擋,可是箭矢越來越多,還伴隨著好幾發跟蹤目標的火球,最後,當密集如鼓點的馬蹄聲傳進耳畔時,她知道再拖下去也毫無意義。

死亡騎士們趕來了。

“真討厭。”澤菲利斯皺起眉頭,接著從腰帶上掏出一顆寶石拋向空中。切割精細的寶石在空氣裡劃過一條弧線,一面閃爍著各種眩目的色彩一面旋轉,在達到最高點的瞬間突然爆發出強烈的光芒,將夜下的幽暗森林照得如同白晝一般。

而當光芒褪去時,夜鶯早已消失無蹤。

“離開了嗎?”失敗者喃喃自語,下意識地鬆了口氣。

“輸了?”阿爾薩斯縱馬從高高的樹枝上一躍而下,頗有興趣地看著頭發淩亂、甲冑破損的女孩。

“輸了。”法洛希黛毫不掩飾,隨後頭也不回地奔向冒險者們的營地。

“他怎麼樣了?”法洛希黛問,但回答她的卻不是奧露哈。

“沒什麼大礙。”羅蘭的語調中帶著自嘲,青年掙紮著試圖從地上坐起身,精靈女孩連忙阻止了他。

“不行,這樣傷口又會裂開的~!裡魔法的療效可沒有聖光術那麼強,別亂來。”奧露哈埋怨著,然後體貼地攙扶他站起身。

“謝謝,現在感覺好多了。”羅蘭首先對精靈說,然後轉向獅鷲騎士,“也要謝謝你救了我們。但是……抱歉,能讓我一個人呆一會嗎?”羅蘭刻意避開兩人的視線,溫柔但堅決地推開身旁的女孩,然後慢慢地走向漆黑一片的森林。那雙水色的瞳孔中一閃而逝的無奈讓祈禱士心頭一緊,精靈求助般地望向一旁的女劍士,可對方只是輕輕搖了搖頭。

“真讓人擔心。”法洛希黛目不轉睛地看著那個遠去的背影,目光中帶著深深的擔憂,“可是,這是他的命運,所以選擇也只能由他一人去做,其他人是幫不上忙的。”

“幫不上忙嗎……”奧露哈重複著對方的話,低下頭不再言語。

羅蘭忽略了從巫妖和死亡騎士們那裡投來的好奇目光,避開營火的光芒,走進幽暗森林。參天大樹枝葉的遮擋下,月光被切割成班駁的碎片,交織的光與影組成了一副詭異的圖畫。青年原以為這裡只有自己一個人,但緊接著,從身後傳來的聲音讓他嚇了一跳。

“如果羅蘭·斯特萊夫預料到當年的自己會變成這種樣子,或許他就不會作出這種逃避的選擇了。對不對,理查德?”那個有著赤紅色雙眸、身材高大的死亡騎士很隨便地問著,絲毫不介意被討論的物件就在眼前。

“現實中並不存在如果二字,我也不能替羅蘭做決定。”巫妖聳了聳肩,然後走近有些迷惑的青年,“我是理查德·巴雷斯,亡靈軍團總指揮,那邊的是阿爾薩斯,寒冰皇冠騎士團團長。”

“我是羅蘭·斯特萊夫。”盡管清楚對方知道自己的名字,可是羅蘭還是堅持報了一遍,然後他有些不確定地看著兩名亡靈,“你們……曾經和‘我’一起戰鬥過嗎?”

“沒錯。”理查德點了點頭,繼續近距離觀察人類。

“黑暗之鷹很強大,他掌握了很高階別的雲耀,而且……”青年說著,下意識地撫摩了一下霜慟,“真正懂得如何使用這柄武器,是這樣的嗎?”

“沒錯。”理查德再次點了點頭。

“可是失去記憶後的我卻沒有目標了,”羅蘭目不轉睛地看著亡靈們燃燒的雙眼,彷彿被那律動的火苗迷住了一般,“成為一個真正戰士的必要條件究竟是什麼?”

“別問這種愚蠢到極點的問題~!”阿爾薩斯的眼中突然冒出旺盛的火焰,他的語調在一瞬間變得冰冷無比,“你的命運只有你自己才能把握,想要模仿別人根本是白費心思~!如果你想要模仿的是過去的自己,那還不如當初就茍且偷生算了~!”

這句話令羅蘭水色的瞳孔在一瞬間擴張,整個人就象石像一樣定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哼~!本來還有點期待,算了……”死亡騎士首領擺了擺手,扭頭就走。

“具體的事宜我們路上再談吧。總之,你也盡快過來到騎士團的駐地去,此地不宜久留。”理查德拍了拍對方的肩膀,然後追上自己的同僚。

“伊修託利究竟是怎麼想的?”阿爾薩斯用自己紅色的眼睛盯著巫妖,似乎要從對方的眼中摳出些什麼一般,“把羅蘭的過去抹消,再找個兵荒馬亂的時候把他丟出來,這就是所謂的‘幸福’?”

“幸福始終是要用自己的手去爭取的。”理查德淡淡地回答,“伊修託利給予羅蘭的僅僅是一次重新選擇的機會,至於能否把握住未曾把握住的事物,就看他自己了。”

對於不知疲倦、不需要補給的亡靈們來說,紮營是相當罕見的行為。在這片充滿敵意的土地上,就算是設施齊全的要塞也沒有徹夜的行軍來得安全,除非必要,否則夢魘的步伐是絕對不會停下的。但現在,顯然就是那樣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