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稍等,我進去拿了房契出來,便就一起去書鋪。”房主人說完,轉身進了門,順手把門掩上了,留沒毛蟲站在門外。

沒毛蟲站在那裡有些尷尬,轉身對映鵑道:“這主人家甚是囉嗦!”

映鵑小娘子只是掩著嘴筆,含情脈脈地瞥了沒毛蟲一眼。

過不多久,門又開啟,房主人從裡面出來,把手裡的房契向沒毛蟲揚了一揚:“房契便就在我這裡,等到了書鋪,寫一紙租房的契約,我們畫了押這宅子便就歸你住了。房價便就按先前說好的算,先到錢莊交割了,我便給你立租契。”

“去什麼錢莊,恁地麻煩!”沒毛蟲伸腳踢了踢地上的錢袋,一身豪氣。“我這裡有現錢給你,只管拿了去,立租契就是!”

房主人看了看地上的錢袋,有些疑惑,問沒毛蟲:“裡面是金?是銀?”

“現在市面上哪來這麼多金銀,連金銀鋪子都關了不知道多少家。我這裡的可比金銀都好用,是黃澄澄的銅錢,出去哪個敢不收你的!”

房主人看著沒毛蟲,過了好一會才道:“十貫以上的現錢交易,要到錢莊去交割,你背這麼多銅錢到我這裡來是什麼意思?還不是要到錢莊去!”

“你這人怎麼死腦筋!我這裡有現錢,你只管收下,難道還有人來逮你!這錢你到外面花著也方便,怎麼非要到錢去!敢緊收了錢,我們到書鋪去立契!”

房主人後退兩步,警惕地看著沒毛蟲,連連搖頭:“你花名‘沒毛蟲’,是個什麼樣人我可是聽說過。我這裡收了你的錢,轉眼你到官府去首告我,還落得賞錢在手,是不是這個道理?罷了,要麼現在我們就一起到錢莊去,你把錢存入錢莊,再與我交割,要麼這宅子你不要住了。我是個良善人家,寧可宅子空在這裡,也不中你這圈套!”

沒毛蟲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看著房主人,梗著脖子,青筋都露了出來,高聲道:“爺爺我現在有的是錢,會貪首告你的賞錢?狗眼看人低!”

房主人退到門邊,隨時準備開門進去,對沒毛蟲道:“現在官府管得嚴,別說我們這些平民百姓,就是城裡的分司官員,前些日子都被底朝天地翻了一遍。誰還敢在家裡放太多的現錢?你若真心租我宅子,一起到錢莊,你把錢存進去,我們再交割,否則就算了。我是老老實實地良善人家,擔不起這驚恐!”

沒毛蟲好不容易從河底的箱子裡弄了些銅錢回來,現在外面風聲正緊,怎麼敢帶著去錢莊存?他和童大郎、病尉遲三人,是重點懷疑物件。那兩個人事發的時候,剛好因為一點小事與酒樓的杜二爭吵,很多人都看見,洗脫了嫌疑,他可沒有。現在帶著大量銅錢去錢莊,前腳進去後腳就有差役找上門來,怎麼敢冒這個險。

房主人見好說歹說,沒毛蟲就是不帶錢去錢莊,心裡越發生疑,已經想著一會把沒毛蟲打發起,自己去官府告了。那些衙門裡的公人如狼似虎,不講道理,要是沒毛蟲這錢真地來路不正,以後事發,不要被公人勒索到自己頭上,安一個知情不報的罪名。

沒毛蟲這個渾人哪裡想到這些?只以為房主人看不起自己,轉頭又看見一邊的映鵑小娘子滿臉不安,越發火大,指著房主人的鼻子,高聲咒罵。

正在這時,從巷子裡急匆匆地趕過來一個人,一把抱住沒毛蟲,口中道:“兄弟,童大官人給你這些錢,是要你慢慢花銷的,怎麼好強租人家的宅子?隨我回去,等我們把錢存入錢莊,再來與主人慢慢交割。不然被童大官人知道,又來罵你!”

沒毛蟲轉頭一看,見抱著自己的是病尉遲,兩畢竟多少年的交情,到了嘴邊的罵人的話才又咽了下去。

病尉遲悄悄拍了拍沒毛蟲,示意他不要說話,上前對房主人道:“老丈莫怪,我這個兄弟被身邊的女人吵得受不住,拿了童大官人的銅錢,到這裡租宅子。這錢又不是童大官人自己的,不好亂花,等我們回去再想辦法。給老丈添麻煩了,莫怪,莫怪!”

他這話前後矛盾,不過童大官人在龍門鎮名聲著實是大,房主人不疑有他,對病尉遲道:“我道他怎麼死活不去錢莊,原來是拿的童大官人的錢,這就難怪了。”

錢明明是自己憑力氣搶來的,來路清白,怎麼就成了童大的了?沒毛蟲鼓起眼睛,就要與病尉遲說個明白。相交這麼多年,自己就這件事做得漂亮,怎麼能讓哥哥亂說。

病尉遲安慰了房主人,回身拉住沒毛蟲,也不讓他開口,一手拿起地上錢袋,拖住沒毛蟲就走。一邊走一邊示意站在一邊的映鵑跟上,急匆匆地向巷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