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身來,徐平道:“今夜正好無事,我也有些想念邕州時的口味了,便去那店裡喝杯水酒,隨便吃一點東西。”

李覯在邕州的時候自然知道段雲潔,卻不知道她也到了京城,勸徐平道:“先生酒剛剛醒,若不是緊急的事情,還是歇一晚再去。”

徐平笑笑:“沒事,我自有主意。節後便是省試,你只管安心讀書。”

帶了兩個隨從,徐平騎馬隨著周垂安出了門。兩人沒走汴河邊的大道,而是走著小路從皇城西邊繞過去了。

過了州西瓦子,路上便就冷清下來,徐平問周垂安:“到底是什麼在那裡糾纏?都到了這裡,你可以跟我說了。”

“是張僕射家的一位衙內,因為上元夜觀燈,見著了段家娘子,便糾纏不休。這兩天都從早到晚呆在店裡,怎麼講也不肯離開,實在是煩不勝煩。”

徐平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

張僕射是去年被撤掉的樞密使張耆,本官尚書左僕射,如今雖然在外面任知州,家卻還在開封城裡。

張耆兩件事最出名,一是貪財,再一個就是子女眾多。大大小小二十多個兒子,女兒還要另算,哪怕是在這個年代,哪怕是妻妾眾多,這子女數量也是令人咂舌。孩子多了當然什麼人都有,出個拈花惹草的也不令人意外。

張耆貪財歸貪財,對子女的教育卻不馬虎,眾多子女裡竟然沒什麼敗家子。而且他現在已經失勢,家人也收斂了氣焰,遠沒有《水滸傳》裡的高衙內那麼無所顧忌。這個年代,天子腳下的開封城裡,敢明目張膽強搶民女的還真沒什麼人。

徐平可還記著自己當年在邕州的時候,樞密院三番五次地作梗,沒少找自己麻煩。那時的樞密使正是張耆,這口氣他一直憋著呢,沒想到現在又惹到自己頭上。

到了那處小腳店外,太陽已經落下山去,黃昏餘光裡的開封城顯得有些陰暗。

跟周垂安到了店門外,兩人找了張空桌坐下。

譚二孃看見,直接拿了酒菜放到桌上,扭頭努了努嘴:“裡面那位張衙內,這兩天都在店裡糾纏,咶噪不已,讓人心煩!”

徐平順著看店面裡,一個二十多歲的少年官人坐在靠牆的一張桌邊,眼睛一直跟著段段雲潔,好像周圍再也沒有其他東西在他眼裡。

徐平對譚二孃道:“你去把段家娘子喚出來,我有話說。”

譚二孃得了吩咐,轉身去了。

段雲潔來到店外,見徐平坐在這裡,並沒有覺得意外,在桌子對面坐了下來。

“那個小衙內這兩天都來店裡糾纏嗎?”

“唉,從昨天開始,一早就到店裡來,不到我們打烊他不離去。而且嘴裡時不時說句不雅的話,雖然不騷擾客人,卻讓人煩躁不堪!”

徐平見段雲潔的神色都有倦怠,知道她忍得辛苦,點點頭道:“沒事,我趕她走就是。遇到這種事情,你要早跟我講。”

段雲潔嘆了口氣:“這人到了店裡,只是纏著我,並沒有其他惡行。我原以為只要斷然拒絕了他,便就不再來了,誰知道他會天天賴在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