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黑了,凜冽的寒風從河面上吹來,帶著刺骨的涼意。

徐平和桑懌兩人坐在一個角落裡,隔著一個煤球爐喝酒。被石延年命名為“忘憂”的高粱大麴時間長了更加醇厚,可惜徐平和桑懌兩人都不是酒鬼,也沒喝出什麼味道來。

隨著一片鬨笑聲,五六個碼頭的苦力勾肩搭背地從外面進了棚子,走到中間找了一張燈光明亮的桌子坐了。

小廝過來,幾個人點了酒菜,便湊到一起說些樂事。

徐平並沒有注意,但聽見隱隱約約的聲音傳來:“宋阿大,你長得高大魁梧,一表人才,怎麼會比不過瘦猴一樣的秦二?你看,那個洪婆婆又到他店裡去了。這等冷颼颼的晚上,你說他們能幹什麼事情?”

那個宋阿大粗聲粗氣地道:“那裡是旅店,洪婆婆去有什麼奇怪!我早就跟你們講過,那個女人早就與我什麼事都做過了!”

徐平聽了這些混話只是眉頭一皺。洪婆婆中年守寡,再找個男人也沒什麼,不過同時找幾個就不好了。按此時大宋的律法,女子犯奸三人以上就視同雜戶,另立典籍,其實就是被官府看成暗娼了。

棚子外面的路上,一盞燈籠晃過,不知是什麼人在走夜路。

徐平腦中光芒一閃,想起什麼,對桑懌使個眼色,起身出了酒棚。

桑懌會意,出來跟上徐平,低聲問他:“想起什麼?”

徐平道:“我們去秦二的店裡。”

說完,當先急匆匆地上路。

桑懌只好跟上。

到了桑懌店裡,只見門前挑了個望子,掛了兩盞燈籠,門前也沒個人影。大門虛掩著,想是還有人在裡面招呼生意。

徐平對桑懌搖了搖頭,不走正門,繞到院子後頭。

正房的後面是柴房,還有拴牲口的牲口棚,不過此時都空著。

桑懌小聲問道:“小莊主是要做什麼?”

徐平道:“你不聽那幾個苦力說,洪婆婆到這裡來了嗎?”

“那又如何?難道我們要去聽他們的牆根?”

徐平看著桑懌,點了點頭:“我想起了件事情,沒辦法,只好去求證一下。只好與秀才一起做這沒臉皮的事了。”

說完,縱身一躍搭住了院牆,雙臂一用力,翻了上去。

徐平這半年農活幹了不少,身體強壯得很。閑的時候也經常向桑懌請教打鬥技巧,身手進步很多,空手也能打倒幾條大漢。

見徐平已經進去,桑懌無耐,只好也翻身跟上。

這種房子的格局大都一樣,兩人彎腰來到主人房的窗下,看見裡面亮著燈,便貓下身子靜聽。

裡面果然是一男一女,傳出粗重的喘息聲。

桑懌便就有心要走。雖然這種深夜暗訪的事情他以前也做過,但蹲在窗外聽男女辦事的經歷卻是沒有,不是君子所為。

徐平把他一把拽住,示意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