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行當然清楚軍中的阻力,麾下的關西將校們,更希望去攻略富庶的中原腹地,而不是一頭鑽入窮山惡水,去跟野蠻兇悍的烏桓人爭鬥不休。

謀臣們更不願意自己去冒這個險。

荀攸就不止一次提醒過閻行,這次率軍征伐烏桓的巨大風險。

但是閻行還是執意行之,他不願意日後南下,將自己後背留給烏桓蹋頓,更不願意看著擄掠了大量幽地民戶的烏桓部落日益壯大。

他需要一個能夠迅速解決後顧之憂的方略,而田疇獻上的盧龍道恰恰好就滿足了這個條件。

只是這條廢棄的道路,就算再如何開闢,為了兵貴神速和避免節外生枝,閻行都只能挑選部分精銳步騎間道前往。

他打算從中軍、關西新軍、張遼部、曹鳶部中抽調五千騎兵、八千步卒,配備騾馬和輜重車隊,以田疇的族兵為嚮導,儘快出兵。

至於河北降卒,完全不在他的考慮之內,那些人隨軍出征不僅耗費大量糧草,而且放到戰場上,只會給己方增添更多的不穩定因素。

目前,具備能夠將軍中各部精銳糾集起來,做到號令如一等條件的,只有他一個人。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孤意已決,諸君毋復多言!”

閻行斬釘截鐵的話語給軍議一錘定音,諸位心腹文武只能夠俯首聽命,隨後魚貫退出了驃騎將軍的軍帳。

緩步走出軍帳的田疇形隻影單,諸位幕府文武都有意識地跟他保持了相對的距離。

這個一直在慫恿驃騎將軍冒險用兵的外來者,非常不受眾人的待見。

別看現下驃騎將軍對他信重有加,一旦這個方略執行期間出現任何問題,死的最快的,就是田疇這個始作俑者。

而田疇似乎對此熟視無睹,他緩步走向自己的營帳,抬頭望向空中變幻的雲層,神色複雜。

“是啊,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

“殺啊——”

狹窄的山道上,橫七豎八地躺著許多蜀兵的屍體,潺潺流逝的鮮血染紅了地面,後方還有無數蜀兵舉著兵器,高喊著口號越過屍體殘骸,蹚著地面上的血泊,前仆後繼地發動仰攻。

居高臨下的板盾蠻兵還在不停發射著弓弩,只是隨著蜀兵攻勢的持續,鹿角被陸續削去,溝壑也被填平,僅剩的柵欄也在蜀兵的衝擊下所剩無幾,奮力抵抗的板盾蠻兵只能在王平的指揮下,列楯持兵,向仰攻上山的蜀兵發動了反衝鋒,企圖將他們重新趕回山下。

留給王平和他麾下板盾蠻兵佈防的時間實在太短了,僅僅一日不到,山道上的鹿角、柵欄都是匆匆趕造,溝壑也沒能夠深挖,諸如防守山道用的檑木、滾石更是寥寥無幾,不到半個時辰,就被兵力佔據優勢、悍不畏死的蜀兵攻上了高地。

如果再有兩日的時間佈防,王平相信自己絕不會像現下的樣子這麼狼狽。

可惜沒有如果,處境危險的板楯蠻兵只能夠奮力一搏。

這些仰攻上山的蜀兵明顯都是經年老卒,不僅戰技嫻熟,而是甲杖齊整,王平麾下的板盾蠻人裝備甚至還不如他們,若非有王平親自帶隊作戰,且山道狹窄崎嶇,蜀兵無法發揮兵力優勢將板盾蠻兵包抄分割,只怕定軍山上的守卒早就全軍覆沒了。

“結陣,將他們都趕下去!”

邁步衝鋒地王平嘶聲叫喊著,與身邊的蠻兵親衛持楯結成了一排陣型,他們互相掩護支援,與大步衝上山來的蜀兵發生了激烈的碰撞,蠻兵配合頗為默契,巧妙地利用高處的優勢,將勢能化為動能,一下子就將位置不利的蜀兵隊形撞得七零八落。

“殺!”

王平敏銳捕抓到了這一戰機,他暴喝一聲,舉刀劈倒了當面一個蜀兵,噴濺的血漿灑到他的臉上,他渾然不顧,揮楯又擊破了另一個立足不穩的蜀兵的腦門,鮮血混雜著黃白色的液體沾在了他的木楯上。

在他身邊的蠻兵親衛也效仿王平,依仗地勢和陣型的優勢,迅速地收割被衝散的蜀兵的性命,隨著這一股衝鋒在前的蜀兵勢頭被扼住,整體蜀兵的攻勢也為之一頓。

望著山頭一刻都沒停止傾灑的箭雨,後頭的不少蜀兵開始下意識地放慢衝鋒的腳步,已經變成前鋒的他們血性上頭的衝勁逐漸消減,一些蜀兵更是小心翼翼地舉楯掩護自己向上推進。

“後退,放落石。”

剛剛一波反衝鋒奏效的王平氣喘吁吁,不過他的頭腦在劇烈廝殺後還難得地保持著清醒,看著舉楯結陣,緩步推進的蜀兵,他沒有魯莽地下達繼續衝鋒的命令,而是揮手下令身邊的蠻兵後撤,讓山上搬運石頭的蠻兵開始投擲落石。

“哎呀——”

幾塊大小不一的石頭從高地拋下,結陣的蜀兵紛紛躲避,可還是有倒黴蛋一不小心腦袋被石頭開了瓢,這些斷斷續續的落石配合傾瀉的箭矢,頗有威懾力,讓緩步推進的蜀兵心懷慼慼,雖然無法成功阻擋蜀兵進攻,但多少遲滯了蜀兵整體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