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吧,怎麼敗了?”

曠野中,臨時駐軍的烏桓王塌頓坐在胡床上,健碩的身軀披掛著鐵甲,他手中把弄著馬鞭,臉色森然地說道。

汗魯王能臣抵之滿頭汗水,低著頭顱站在他的面前。

在他們的外圈,是一大隊烏桓披甲騎兵下馬圍成人牆,挎刀挾弓地扈衛在周圍。不遠處,一隊隊烏桓騎兵肅然駐馬,戰馬的鬃毛微微飄動,如林的長矛在日光下熠熠生輝。更遠處,象徵著烏桓單于的鷹旗高舉招展,黑壓壓一大片的烏桓騎兵正在策馬前行。

“這夥西涼兵不似以往的漢兵,堅韌耐戰,打起仗來頗有章法,遭到襲擊也不慌亂,他們的營盤扎得古怪,明明是我部落的騎兵突破營地,可衝殺起來卻節節受挫,一不小心陷了不少人馬進去。。。”

不熟悉關西兵馬戰法,襲營反而吃了虧的能臣抵之小心翼翼地說完後,偷偷地觀察塌頓的臉色。

塌頓低頭在看腳下自己臨時用樹杈畫下的地圖,自顧自思索著,沒有理睬惴惴不安的能臣抵之。

雖然走濱海道的關西大軍路途受阻,遲遲沒有進入遼西,但塌頓並未完全喪失了警惕性,在得知有一支西涼兵塹山堙谷突入遼西腹地後,憑藉個人的強大威望和烏桓部落乾脆簡易的動員體系,他迅速就召集起了兩萬多部落騎兵,並要求單于樓班與自己一同出城,領兵迎擊長驅直入的敵人。

離城第一仗,輕悍驍銳的烏桓主力就擊敗了公孫續的兵馬,使得城外的眾多部落轉危為安,軍中士氣高漲,從俘虜口中獲知敵軍不過萬餘人馬的部落的勇士更是哈哈大笑,無不磨刀霍霍,想要繼續斬殺這些突入他們領地卻勢單力薄的漢兵。

只是獲勝次日,塌頓就先後接到白狼堆出現敵軍人馬蹤跡和能臣抵之戰敗的急報,驚詫之下塌頓不得不暫緩了原先的出擊計劃,轉而加派遊騎探尋西涼兵主力的真正所在,並且緊急召集更多烏桓部落的騎兵加入自己的軍隊。

今日,襲擊失利的能臣抵之引軍後撤,向自己的烏桓大軍靠攏,隨帶的也捎來了有關這支入侵烏桓腹地的西涼兵的諸多資訊。

只是能臣抵之提供的這些資訊中,有些和遊騎偵查到的情況匹配不上。

“你說那個西涼軍的大將軍也在營中?”

“就在營中。”

能臣抵之回答得篤定,這讓塌頓大皺眉頭,再次陷入思索。

正在思索間,髡髮旃衣的速僕丸分開扈衛的人群,大踏步地走到塌頓的面前。

他瞥了有些狼狽的能臣抵之一眼,徑直說道:

“大王,我們的遊騎被那夥漢兵給騙了,漢兵的主力不在那座大營中,我帳下的騎兵突入營地,發現插滿旗幟的營內空無一人,只有幾十只羊兒後蹄被綁在營帳裡,前蹄胡亂踢著皮鼓,還有十幾匹餓馬掛著銅鈴、拖著盾牌繞著木樁亂跑,營地裡的漢兵人馬早跑了。”

“你說那是座空營?”

“就是空營。”

“譁——”塌頓聞言提著馬鞭霍然起身,身上的鐵甲鏗鏘作響,臉色劇變的他轉首望向東北方向。

那是烏桓主力大軍的側後方,離柳城也僅有百里之遙。

“敵在白狼堆!”

塌頓鐵青著臉色說道,蒲扇般的大手緊緊握拳,露出了粗大的手指關節和清晰可見的青筋。

速僕丸和能臣抵之也察覺到了塌頓身上蘊含的怒火,一時都不敢發言。

但塌頓沒有給他們多餘的時間,他瞬間一腳將地上的地圖掃去,大步從二王身邊穿過,冷峻的目光讓二王不敢與之直視,如牆佇立的披甲騎兵們見狀也有了動作,親衛為塌頓牽來坐騎,其餘騎兵則紛紛翻身上馬。

片刻間,塌頓和身邊的烏桓騎兵已經撥馬轉向,馬背上的塌頓揚鞭前指,高聲叫道:

“傳令各部落,立即轉向掉頭。目標,白狼堆!”

···

白狼堆。

這個名字無疑比白狼山更加貼切,因為矗立在自己身後的,只有幾座低矮的小土堆。

巡視軍中的閻行心中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