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行目送走了董黛之後,就和段煨帶著兵馬前往天子營地。

楊定投降不投降,已經關係不到大局了。

若是願意投降,那是最好,若是不願意投降,攻破營地,不過是一聲令下的事情罷了。

眼下,自己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處理。

···

天子御帳。

之前東歸途中,遭遇李傕大軍追擊,宮中的御用器物拋棄、丟失了大半,雖然戰後獲勝的河東兵馬清掃戰場,又奉還了一些宮中御用器物,但還是有許多宮中貴重器物遺失了。

比如說,天子宿營的御帳。

不過,為了維護東狩天子這點微乎其微的權威,伏完還是派兵收集布帛、木材,臨時給天子新搭建了一頂御帳。

因為是臨時趕就的,御帳遠看上去還行,近看起來,難免就有點不倫不類了。

而時下就在這頂不倫不類、略顯狹窄的御帳中,卻是擠滿了各色的人。

強作鎮定、肅穆莊嚴的少年天子,伏在帳中、滿頭大汗的董承,手持刀劍、戰戰兢兢的天子近侍,披甲持兵、臉色凝重的伏完,緊張兮兮、無策可施的三公朝臣······

他們的眼光看著的,都是披甲帶劍,帶著大批歩騎入營,現下已經踏入帳中的閻行、段煨,以及他們他們身後目露兇光、被甲持兵的親衛。

“臣等參見陛下!”

閻行、段煨入到帳中,對如臨大敵的天子朝臣見怪不怪,兩人率先向天子躬身行禮,卻是沒有跪拜,身後的幕僚如戲志才、裴輯等人也跟著躬身作揖,可像典韋、鮑出這等被甲持兵的將士,卻是直接無視了天子朝臣,徑直護衛著閻行、段煨,腰背挺得筆直。

少年天子此時的內心七上八下,彷彿一個做錯了事情的小孩,暗暗後悔之前想要庇護董承、以制衡閻行、段煨的打算,哪裡還能計較這些驕兵悍將不遵君臣之禮,只能夠儘量擠出了笑容,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說道:

“兩位愛卿,你等出關迎駕,擊敗亂賊李傕,呈送上來的賊子李儒、胡封等人的首級也已經驗明正身,這皆是立下了大功,朕心甚慰,正要下令擬詔封賞呢——”

“陛下,賞功之事可以暫緩,臣煨有事稟奏!”

死守營壘一夜、差點被襲殺的段煨一身戾氣,雖然被閻行、戲志才勸說,收斂了一些,但此時入到御帳,看到天子當面還想要岔開話題,尋機包庇董承,當即就毫不客氣地打斷了天子的話語。

“這,哈哈,愛卿但說無妨!”

少年天子當面被臣下打算了話頭,臉上頓時青一片白一片的,神色甚是複雜,但到最後,還是要努力擠出一絲笑容,繼續笑著回應道。

段煨剛剛也意味到了自己言語上有些唐突,他稍稍減緩了語氣,肅聲說道

“昨夜裡,楊定、張繡、董承三人矯詔舉兵,夜襲微臣營壘,意圖反叛,臣誓死抵抗,幸得閻將軍兵馬趕到,這才撲滅了亂軍,反賊張繡已經授首,楊定也已坐困孤營,只有董承此人,逃入了陛下帳中,還請陛下為微臣做主,下令誅殺此僚!”

少年天子的臉色有些難看,他尷尬地笑了笑,猶豫說道:

“段卿,董將軍一路護送朕東來,忠心耿耿,與你亦是軍中同僚,此事恐怕是有什麼誤解吧。”

“陛下,董承夜襲微臣營壘,殺傷眾多,罪證確鑿,陛下今日若以誤解論,只怕臣麾下士卒激憤難抑,軍心不安啊!”

察覺到天子有意替董承減輕罪責,段煨剛剛有所緩和的臉當即又鐵青起來,語氣雖然沒有加重,但話語內容,顯然已經是鋒芒畢露,藉著“不殺董承,軍心不穩”的名義,毫不遮掩地向少年天子施壓了。

天子也聽出了段煨話語中的威脅,他喉嚨顫動了幾下,牙關緊咬,說不出話來,藏在袖中的拳頭緊握,終究還帶有少年心性的他,被臣子當面如此施壓,臉上已然是掛不住了。

帳中一下子就陷入到了沉重的氣氛中,之前旁觀沒有插言的閻行看到了這一幕,也終於開口說道:

“陛下,董承矯詔動兵,襲擊有功將士,其心叵測,陛下若有疑問,不妨就讓董承當面與段將軍對峙,箇中臧否,自可一辯而知!”

聽到閻行將焦點移到了董承身上,帳中之人紛紛又將目光轉向了董承,董承面對這些幾乎就要噴出怒火來的目光,哪裡還能夠出言狡辯,原本五大三粗的他戰戰兢兢,只能夠縮成一團,跪伏在天子的腳邊,彷彿眼下已經只有天子腳下這一塊地方是可以庇護他的了,口中惶惶說道:

“臣死罪,還請陛下開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