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劉協還在為楊定、張繡是否反叛而驚疑不定的時候,飛馬來報的騎兵所傳來的訊息,已經將所有人都嚇到了。

李傕大軍追來了!

對於天子劉協而言,這個訊息,比楊定、張繡反叛,不知還要恐怖多少倍。

楊定、張繡反叛,還有宋果、董承、伏完等人帶兵平定,就算平定不了,大不了,自己的車駕就被裹挾回去左馮翊死守。

可是讓李傕大軍追上了,那就不一樣了。

自己已經昭告天下,斥責李傕為亂臣賊子,期間更是多次下詔誅殺了眾多李家子弟和李傕的黨羽,天子與李傕,已然是不死不休的狀態了。

而這一次,不同於幾日來被諸將擊退的追兵,追來的不僅是李傕的前鋒人馬,還有李傕的主力大軍。

軍中有人說,李傕的主力大軍只有兩三萬,也有的說,李傕的大軍四五萬,更有的傳言說,李傕盡起扶風駐軍,加上附從的羌胡部落,有十萬大軍之眾。

不管是真是假,反正這一次,確實是有山崩地裂的趨勢。

後方的宋果、張繡已經在率軍與追兵接戰,而前方開路的董承、楊定也紛紛回師支援,只有執金吾伏完還帶著一部兵馬,護衛著天子朝臣,想要繼續東逃,脫離後方的戰場。

只是紛紛向前奔逃的黔首百姓、人馬車輛,造成了道路的擁擠堵塞,儘管有軍士在前開路,還是大大限制了天子車駕前進的速度,越走越慢下來的劉協,甚至已經聽到了後方人馬慘烈的廝殺聲,乃至人仰馬翻、悲泣哀嚎的潰敗之聲。

莫非是,軍中諸將已經敗了?

奔逃中的少年天子,惶恐不安地將頭探出了車窗外,往後望著混亂擁擠的隊伍,心神不寧地想道。

···

後方戰場上。

的確,軍中諸將是戰敗了,而且已經接近了兵敗如山倒的跡象了。

在後方率軍抵禦追兵的宋果、張繡的軍隊已經被李傕大軍打散,周圍親兵被殺散的宋果徑直被一群亂兵用長矛戳下了馬,摔下戰馬後掙扎反抗的他,沒過片刻就被亂兵斬下了頭顱,然後掛在了長矛上,向接近崩潰的軍隊宣告:

“宋果已死!”

受了將領陣亡的影響,宋果麾下的兵馬,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加速崩潰。

而另一員後方將領張繡憑藉自身的武勇,奮力殺透了重圍,可他也好不到哪裡去,身披重甲的他身上密密麻麻插滿了箭矢,宛如一頭受傷流血的刺蝟,身後跟著他殺出重圍的,也只有寥寥十幾騎,更多的歩騎,則還陷在敵陣之中。

整支後拒軍隊,已經全數潰敗了。

從前方率軍趕來的楊定、董承,勉強抵住了李傕大軍的攻勢,可同樣的,也使得己方的兵馬陷入到了重圍之中。

他們沒有想到,李傕的大軍會來的如此之快,而宋果、張繡二人的兵馬,又會敗得這麼快。

甚至他們還沒有反應過來,就已經見到了被李傕麾下兵卒高高挑起的宋果的頭顱。

楊定、董承的兵馬,陷入到了苦戰之中。

而李傕一方,開始陸續有歩騎人馬,越過了深陷重圍的楊定、董承,繼續向東去追擊天子的車駕。

整個戰場,已經演變了延綿十餘里的修羅場。

一路上,不是被踐踏至死的糜爛屍體,就是被李傕追兵砍下頭顱的無首身軀,不論尊卑貴賤,紛紛逃竄,各種輜重車輛、軍械兵甲、圖書典籍、金鼓旗幟被拋灑遍地,身後隆隆響起的馬蹄聲,是每一個人逃人避恐不及的夢魘。

天子的車駕,也逃不掉了。

李傕軍中的輕騎,一瞅見金華青蓋、朱班重牙的金根車,就像遇上了獵物的貪狼一樣狠狠地撲了過來,護駕的伏完領軍殺退一波還有一波,而且敵軍人數也來越多,反而使得伏完麾下計程車卒越來越少。

眼下的處境,離死亡的氣息,已經很接近了。

不得已,伏完不得不帶著天子的車駕衝上了最近的一處小山丘上,靠著高屋建瓴之勢,帶著剩下的將士,才勉強打退了兩撥趕上來的追兵。

可是百官已經被衝散離散了,能跟在天子身邊的沒有幾個人了,伏完麾下的兵馬也寥寥無幾,被擊退的李傕追兵更是像餓狼一樣,不甘心地將天子所在的小山丘團團包圍了起來,站在山丘下,放肆地叫囂挑釁著。

如今是想逃,也逃不掉了。

因為劉協所在的金根車,成了追兵競相追逐的獵物,車輿上更是歪歪斜斜插了不少箭矢,為了天子的安全,伏完不得不將少年天子扶下車,讓他躲在了車輿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