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涼軍內部,在扶風戰事過後,李傕、樊稠、郭汜三人之間的衝突也漸漸激烈,慶功宴席上的爭鬥就是明證,這個時候郭汜、樊稠開府,對李傕的地位衝擊不小。

那眼下,究竟是郭汜、樊稠對李傕的逼迫,迫使李傕讓步,還是李傕以退為進,別有圖謀?

若按閻行的先知,李傕、郭汜等人起衝突是必然的,但是在多了自己這個不穩定因素之後,原本內部構隙不斷、最終內訌的西涼軍會不會有了別的目標。

比如,像對付益涼聯軍一樣,來對付河東?

長安朝廷波譎雲詭,天子、朝臣與西涼軍,西涼軍與關中大姓、西涼軍內部的李郭樊、馬騰、韓遂與西涼軍、西涼軍與河東,利害關係錯綜複雜,閻行不得不防。

“府君可是在擔心西河的將士?”

裴輯看到閻行沉思不語,心中也在思索,不禁開聲詢問道。閻行已經和裴家聯姻,裴家子弟今後將會是閻行倚重、親信的麾下,自然沒有太多隱瞞。

“嗯,西河來信曾言,郭汜向叔升索要西河的城邑,未能遂意,只怕會對西河用兵。”

“李傕、郭汜、樊稠等人互相掣肘,貌似同心,各懷異志,其麾下還拔刀相向,郭汜在這個時候,只怕不敢對西河用兵吧。”

裴輯輕聲勸慰道,閻行卻搖了搖頭,有些擔憂地說道:

“李、郭、樊三人攻訐內鬥,只是表面上的,此次益涼聯軍敗退一事,足於看出西涼軍中並非無猛將謀士,也並非無聯合的可能。如今馬騰已敗,若其合謀對外,西河之地只怕會有一場惡戰!”

聽閻行說得這麼嚴重,裴輯也變得臉色沉重,他並不能夠為閻行獻上良策,而朝堂上自馬騰之事後,朝臣也是偃旗息鼓,避讓李傕等人的鋒芒,雖然自家父親在朝,也無法聯結朝臣,在朝中為河東的閻行助勢。

這當真是一件棘手的事情。

閻行倒是沒有想那麼多,看到裴輯也臉色沉重,他忽地笑了笑,差點忘了自己身邊站著的,可不是多謀善斷的戲志才,而是還年紀輕輕的裴輯,讓自家的妻弟為自己擔憂幕府的事情,可不是自己這個姐婿應該作的事情。

“文衡此事無需多慮,忘了告訴你一樁事情,我正準備上表舉薦你家大兄為雒陽令,闢除你家三兄為北部督郵,他們二人此時還在聞喜家中操辦兩家聯姻的婚事,你若休沐得閒,就不妨返回家中告知他們。”

隨著兩家的聯姻,閻行對裴家的子弟更加重用,新得的雒陽之地,靠翟郝這個武夫是無法治理的,如何在雒陽招攬流民、恢復生產,還需要一位地位名望、才幹能力都出眾的人前往,閻行決定把這個要職交給裴潛。

而北部督郵,也是郡中雄職,裴徽之前雖然拒絕過郡府的闢除,但如今兩家聯姻之事已成,閻行猜想他應該不會再拒絕自己,因此決定再次闢除他到郡府為吏。

如此,裴家除了滯留蜀地的裴俊、年紀尚幼的裴綰,其他子弟紛紛出仕,皆為郡中顯職,可謂已經蓋過了衛家的風頭,名望成為河東計程車族之冠。

裴輯連忙應諾下來,閻行笑了笑,又想到了一樁事情,不在談論軍政之事,招呼裴輯往後院而來。

郡府後院的園圃中,還放著一具新制的鐵犁。裴輯雖然認識翻車,但看到彎曲的短轅犁,還是有些驚奇,這與時下常見的又長又直的鐵犁迥然不同,而且似乎還多了幾個部件。

“這是將作曹新制的鐵犁,雖然還未具完善,但已經初有成效,待到定型製成,推廣于軍屯、民屯之中,來歲春耕,我河東之地的農事又多了一件利器!”

裴輯看到閻行興致勃勃的樣子,一時不知如何開口,若是按照儒家的禮法來看,“玩人喪德、玩物喪志”,閻行這個太守,過於重視器具械用之事,絕對是一件好事。

須知靈帝創立鴻都門學,匯聚了一大批辭賦書畫的能人,還有營設建造的能工巧匠,造出了諸如翻車、渴烏之物,可是卻忍受了天下士子的針砭攻訐,認為與國事無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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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閻行一不是為了享樂,二又不耽誤軍政大事,裴輯站在這裡,有些尷尬,還真不知道是要稱讚,還是勸阻。

看到了閻行親自擺弄鐵犁,裴輯突然想起了之前戲志才調走了一批匠戶,心中突然咯噔一下,莫非府君已經。。。。

···

河東,皮氏。

戲志才站在水邊一處高地上,旁邊搭了幾個棚子,站了不少人,其中有吏員,有士卒,還有工匠等人,這處高地視野開闊,正好面對著大河,毋丘興手持領旗,正站在戲志才的身邊。

“開始吧。”

戲志才轉首向毋丘興輕輕頷首,下令說道,毋丘興得了命令,當即讓士卒擊鼓傳令,自己手持令旗,站到了前面。

“轟隆隆”的鼓聲響起,聞令而動的戰船從河中快速往岸邊靠近,水中的境況頓時有了變化。

這兩艘蒙衝船體狹長,船首裝有鋒利的金屬撞角,用生牛皮蒙背,開有弩窗矛穴,以槳為動力,槳手皆置於甲板之下,遠遠看上期,就如同一條黑色大蛇,體態雄壯,在水中劈波斬浪,飛快前進。

它們以一艘擺渡用的木船被作為靶子,在木船周圍來回盤旋划動,蒙衝上計程車卒則透過弩窗矛穴,不斷向木船投擲短矛、射擊箭矢,沒過多久,這木船就密密麻麻插滿了箭矢、短矛,宛如在船面上生出了一層密集的黑牛毛一般。

毋丘興滿意地搖了搖令旗,重複動作,變換旗號,兩艘蒙衝上計程車卒看到岸上高地的旗號後,當即擺舵掉頭,再次展示它飛快的航速,往遠處快速划槳。

這兩艘蒙衝一南一北,遠離了木船,然後將船首的撞角對準了木船,北面的蒙衝順著水勢最先出動,甲板下的木漿全部下水,快速划槳,整艘蒙衝在水中如風馳電掣一般,快速地往下游的木船衝了過來。

“砰——”戲志才遠望處,只見蒙衝戰船衝向了木船,船首的撞角對準了木船的中間,兩船相撞之際,蒙衝戰船進入水中的木漿齊齊收起,鐮刀般的鋒銳撞角鍥入到木船之中,發出了一聲巨大的響聲,水花四濺,兩船周圍泛起了一層水霧。

待到水霧消散,蒙衝戰船這一頭巨獸毫髮無損,已經用他的牙齒從中間將木船一切兩截,並從木船頭尾中間硬生生地穿過去了,而南面的蒙衝也衝了過來,將還未沉入河中的船頭再次撞擊,河面頓時又是木屑齊飛。

這一次被撞角撞過,被戰船碾過的船頭化成了好幾塊殘骸,四散漂浮在了河面周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