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詡在心中暗暗嘆了一口氣,不敢在猜忌多疑的李傕面前表露想法,而是應承了下來。

“那尚書可還有何事要告知於我?”

賈詡點點頭,收斂情緒,從袖中掏出一卷竹簡,呈遞給李傕,口中說道:

“臺閣以為馬騰、韓遂雖然反叛,但已逃回西涼。涼州地處邊陲,民風剽悍,羌胡雜居,王師一時無力進討,不如安撫為主,降馬騰為安狄將軍,韓遂為安降將軍,令其撫平羌胡,為朝廷鎮守邊地。”

李傕聽完之後微微頷首,涼州之地郡縣割據、抗拒王命已經是常態,中平二年張溫持節督軍,進討涼州叛軍失敗之後,涼州就一直沒能夠真正迴歸到朝廷的管轄之內,境內不斷有叛亂興起,割據一方的韓遂、馬騰宛如刺史、太守一般。

李傕現在一門心思都放在了剷除朝中、西涼軍中的異己身上,自然也沒有興趣去征討涼州這塊苦寒、貧瘠之地,他也不在意,又隨口問道:

“可還有其他事?”

“朝中大臣商議,以河西四郡離所屬涼州州治路遠,為寇賊所割,欲另置雍州典治河西四郡。”

李傕抬了抬眉頭,涼州轄區廣闊,地廣人稀,河西四郡不服王化的事情,身為涼人的他也知道,竹簡上朝臣的意思是,分涼州的河西四郡出來作為雍州,有利於朝廷對涼州、雍州的控制,但李傕想到的,卻是另外一樁事情,冷笑著問道:

“尚書也莫要再繞話了,你就給我說一說,這涼州刺史、雍州刺史朝中打算委任何人?”

“朝臣眾議,舉薦邯鄲商為雍州刺史,韋端為涼州刺史。”

“尚書以為可否?”

“詡以為邯鄲商淵才亮茂,韋端雅度弘毅,有‘京兆三休’之名,才堪大任,可為一方刺史。”

李傕聞言冷笑一聲,他出身北地的豪強,眼界遠高於盜馬賊出身的郭汜等人,朝中大臣心中的打算,他可是洞若觀火。

分涼州一州為涼州、雍州兩州之地,確實是能夠削弱韓遂、馬騰等人之勢,有利於長安朝廷的統治,也有利於李傕分化韓遂、馬騰等人。

可從另一方面看,這未必就不是那些起事失敗後,潛伏起來的朝臣暗中合謀又想出來的計策。

既然外援不足依仗,那就不如外派朝中大臣出鎮一方,執掌兵權,邯鄲商、韋端若能夠在涼州、雍州站穩腳跟,聯結羌胡部落,訓練兵馬,他日密詔進京勤王,可不來得比叛軍出身的馬騰、韓遂要可靠的多。

河西、隴右地接關中之地,西涼兵馬更是天下驍銳,加上這兩個地方刺史職位空缺,馬騰、韓遂又新敗於李傕等將之手,確實是朝臣插手涼州、出掌兵馬的好機會。

只是,他們真當馬騰、韓遂,還有那些割據郡縣的豪強、叛軍真是好相與的不成?

李傕可還記得,與第五巡、韋端合稱“京兆三休”的金尚,赴任兗州,就被先入為主的曹操打得大敗而逃,爾後他藉助袁術之兵,也沒有染指兗州半分,最後曹操遣使來朝,朝廷還不得不捏著鼻子承認了這些割據關東州郡的掌權者的名位。

想要出掌兵馬,那就先去試試涼人的刀刃吧!

李傕拊掌冷笑,揮揮手說道:

“尚書既然以為可任,那就由臺閣擬詔,委此二人,本將並無異議。”

李傕擺出不干預朝廷分治涼州、委任刺史的態度,朝政事畢,賈詡也就應諾告辭,行禮退出了車騎將軍府的大堂。

看著賈詡離開大堂,李傕轉而看向面色不虞的李儒,笑問道:

“侍中可有心事?”

李儒的馬臉拉得很長,李傕叫他和賈詡來到府中,明顯地告訴兩人,他們的權力已經被李傕再安插進來的親近削弱了,而李傕決定的“六府並列,架空三公”、賈詡稟報的“分治涼州、委任刺史”這些事情,也都沒有給他李儒置喙的餘地。

李儒自詡為李傕的“智囊”,能夠襄助李傕駕馭眾將,統御天下,可李傕卻這樣對待自己,李儒怎麼可能在心中沒有意見,只不過當著李禎、左靈這些人的面前,不好坦誠而已。

李傕卻樂於見到如此,他擺手讓李禎、左靈退下,然後笑道:

“侍中現在可以說了吧。”

“將軍此番行事,確實深有謀略,只不過為何——”

李儒之前贊同賈詡的“安撫朝堂、關中,再挾天子、朝廷名義,進取關東”的大略,但眼下看到李傕想要安插親信、撇開朝廷計程車大夫的行為,權衡之後,李儒也毫不猶豫地倒向李傕,不再選擇規勸多疑猜忌的李傕。

反正任由李傕如何折騰朝政,最先受損的都是賈詡的尚書檯,賈詡尚且沒有規勸,自己何須多言惹來李傕不喜。只要李傕不和天子撕破最後一絲顏面,這大漢朝廷的幌子依舊可以握在手中,他李儒的地位,反而會隨著賈詡、朝臣地位的削弱,而不斷得到提升、鞏固。

可是今日見到了李禎、左靈這些人,李儒心中泛起了危機感,李傕已經能夠繞過自己,與他人謀劃這些大事了,若是再照著這個趨勢下去,自己只怕遲早也會被排擠出李傕陣營的核心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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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同的遭遇,李儒已經在董卓麾下體會過一次了,他可不想再被李家那些子侄們擠兌出來。

李傕看到李儒出言猶豫,他哈哈一笑,指著李儒說道:

“可是想說,為何少了你李侍中?”

李儒陪笑一聲,點頭說道:

“儒雖不才,但確實有此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