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望山道觀是南魏有名的朝拜聖地,一年四時香火從未斷絕,即便在這盛冬的嚴寒裡,香客也是絡繹不絕。初順敏混在人群裡走進道觀中,又快步繞到了後院。

“善信請留步——後院是師父休息的院子。”後頭一個小道士跑來輕聲喚道。初順敏剎住腳步,惱恨自己在宮裡懶了這些年,竟連這最基本的匿聲都荒廢了,只好回頭瞅著這小道士,一臉尷尬。

“我——就隨便轉轉,不小心便走到這裡,”她隨口扯了個謊:“還望沒有驚擾到小道長。”

“無妨,”後院正屋的門開了,一個高個子的道士披著道袍飄飄而至:“善信尋到這裡,定是和小道有極深的緣分,不如到座上飲茶賞雪,暢談一番?”這道士不是旁人,正是越子舒。

“甚好甚好,驚擾道長了。”初順敏樂不得趕緊甩開那小道士,隨著越子舒就進了正屋。

“我這可不比皇城,只有陳年的普洱和雪水化了烹茶。”越子舒將她讓到座上,自己扯下鬆鬆垮垮披著的外袍扔到一邊,哈出一口熱氣搓了搓手。

“分明是炫耀…”初順敏也不理他,端起茶水,卻發現茶有異樣,屋外的雪光映在窗紙上透進來,染在本來清澈濃郁的茶水裡,竟反射出點點的血光,初順敏手一抖,險些打翻了茶碗。

“不是血光之災。”背對著她的越子舒兀自講道,彷彿知曉了他身後的種種動靜。

“……”初順敏不知如何接話,只好閉著嘴巴聽他能扯出什麼鬼東西。

“依貧道之見,不過是個警告罷了。”行,越子舒又開始咬文嚼字,要賣弄那些酸腐之氣了。

“別賣關子,大冷天跑你這觀裡頭薰香火可不是為了聽你裝神弄鬼,那個密信怎麼回事。”初順敏沒好氣道。

“稍安勿躁嘛。”越子舒收起那副端著架子的派頭:“我這兒倒是兩個不同的後續,看看你自己怎麼理解了。”說著,他便回身從鑲著琥珀金鎖的匣子裡取出一個紙卷,遞到初順敏面前,臉色稍稍有些陰沉。

“初雲霄當真這般瘋癲了,和趙賢聯手對我做了那樣的手腳不說,竟然連西邑的庶子都敢招惹。”讀罷書信,初順敏將紙卷死死地揉成一團,滿面凝重和憤恨。

“當務之急不是去追究她是否招惹了什麼,要是真的如信中所說,那你該怎麼辦?你的孩子又怎麼辦?”越子舒道。

“若是做了最壞的打算,那麼程公子的念園也不是個安穩的地方了。”初順敏將紙團丟進烹茶的小爐子。

“你仔細思量罷,”越子舒嘆氣:“若是真如那最壞的設想,你把孩子送到我這裡也好,好歹也是幾朝長老扶起來的道教仙居,香火又旺,民心穩得很,諒他誰家也不敢亂動這塊地界。”

送走了初順敏,越子舒站在後院的雪地裡望著白茫茫的天空,輕輕嘆道:“要變天了。”

“我回營裡了,”初順敏飛馬奔回念園,抖一抖肩上的碎雪,只在外頭打了個招呼。

“不再抱抱你閨女啦。”宋子耀探出個腦袋,一臉痴漢相:“小傢伙跟個奶糰子似的,還挺可愛。”

“你給她當奶爹吧,”初順敏沒好氣在院子裡轉了一圈,從懷裡掏出一塊淡青色的墜子丟了過去。

“你幹嗎?”宋子耀一手接住墜子:“這不殷——這不你封賞虎符時得的嗎。”

“我用不上了。”初順敏道:“給小安兒收好了吧。”說罷便策馬揚長而去,宋子耀也就藉著由子在唸園住下了,用後來程念平的話說,反正念園大著呢,也沒幾個男丁正好留下來陪他騎喝酒。

轉眼間已是臘月,佳節已近,朝廷和西邑也只是僵持著,趙賢等人似乎也只是安穩地駐紮在了兗陽,並沒有其他動靜,加上虎騎軍各部已經召齊,隨時可戰。局勢緩和了下來,帝京也終於泛起了節日的氣息,開始為新年做準備。

“在下沒記錯的話,今日該是將軍的生辰了。”這天清晨,初順敏的帳子突然被掀了起來,冷風嗖嗖地就灌了進來,初順敏打了個激靈,頓時清醒了。一個人影摸進了帳裡,初順敏翻身下榻,警惕地退到牆邊,定了定神,又突然笑出聲來。

“你怎麼就怎麼跑來了。”初順敏低聲笑道:“還打扮成這副模樣。”

“你倒是機靈,這麼快就認出我了。”靜妃笑道:“哥哥替我打聽了你的帳子,管軍使倒也好說話,就把我放進來了。”她放下手裡食盒,營帳簡陋,靜妃便將盤子碗盅擺在了榻前的臺子上。

“我已經聞到川汁鴨掌和山藥排骨湯的味道了。”初順敏笑嘻嘻地跑過來,在外頭被人惦記的感覺真好,一年來擔驚受怕遭人算計若,安的日子過下來,她都快把自己的生辰忘記了。

“還有長壽麵——”靜妃笑得溫婉,二人就地坐下,顧不上還是早上,就各自斟好了酒。

“上次的信太短,你可是找到安兒了?”靜妃問道。

“是了是了。”初順敏吸了一口龍鬚壽麵,含糊不清地說,心下佩服靜妃的理解能力,畢竟她那封短到不能再短的信上只有兩個字:“若,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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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就好。”靜妃也不問下落,只管給她添了碗湯。

“越貴妃那邊怎麼樣,上次的事情拖累了她,這陣聽說前線又新補了東酈軍,只等著和虎騎軍匯合,過了年便反攻。”初順敏道。

“越貴妃還好,畢竟是東酈的公主吧,看在那些兵糧的份上,聖上怎麼也不會為難她的。”靜妃道。

“也對,”初順敏又沉默了下來,如今局勢雖是穩定,可是這一仗總是要打的,不過是時間的早晚罷了。

“我現在擔心的是蘇禕。”靜妃低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