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啊?躲什麼啊?這都哪兒跟哪兒啊,簡直叫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堂堂親王飲酒過醉,哭天抹淚的怕是不知道是在思念誰家女兒。杜暖抽了抽嘴角,真後悔自己又回到這棲霞閣來。

得,這一趟算是白走了,酒品差到這個地步怕是做不了她的好盟友。杜暖在心裡的名單上劃掉了薛如忱的名字,憤憤地想要把醉得滿臉通紅的傢伙搡回屋裡,然而後者已經撲在她的肩膀上哭哭啼啼打起了酒嗝。

“不要讓我發現你把鼻涕抹在我身上了。”努力用每一絲面部表情表達嫌棄的杜暖掐住薛如忱後頸的穴位,生怕他吐出來。

“我很想你”這是她咬牙切齒將淬過迷魂藥的銀針刺進薛如忱脖子上之前,聽見醉鬼說的最後一句話。

想誰?小爺看你不如想個屁嚐嚐更實在。杜暖一把撂倒昏過去的醉鬼,氣喘吁吁地坐在旁邊的地上,臉拉得老長開始琢磨壞點子。

來了先受了一頓舞劍的驚嚇不說,要做的事情沒著落還被蹭了一身鼻涕,我還你點兒顏色抹抹不過分吧。杜暖整理好被扯亂的衣服,開始翻箱倒櫃。

棲霞閣的雅室中向來備有各色筆墨顏料,專供來此作樂的客人與姑娘作畫賦詩,她從石屏外邊的房間裡拿來兩塊石青紫霞的顏料,丟在杯子裡和著酒搗碎,用手指蘸著塗開了。

薛如忱的雙眸緊緊閉著,微皺的雙眉加上有些難看的臉色叫他看起來少了些玩世不恭和危險,安穩合著的睫毛遮住了往日神采飛揚、情緒多變的眸子,失去了鋒芒的定遠親王倒是顯得脆弱而惹人憐愛了。

滿身的酒氣中混雜著揮之不去的苦澀味道,同當日送到寒冥觀請帖上的一樣,叫杜暖莫名想起南疆深秋雨後的清晨,冬木葉沾水後散發出來清冽氣息。

杜暖追著苦味一直摸到薛如忱腰側,又滿腹狐疑地解開他的衣服,只見結實精練的胸肌下攔腰橫纏著幾寸寬的繃帶,後背露出來的地方則有一塊巴掌大的淤青,伸手戳一戳,昏迷中的人便無意識地發出痛苦的悶哼。

怪不得說身子不適,杜暖彷彿發現了天大的秘密一般,輕手輕腳地又將薛如忱的衣服整理好她不是不好奇,只是不該自己知道的事情,她可半分都不想沾邊兒了。

罷了罷了,杜暖盯著薛如忱憔悴的花臉看了一刻,想到他身上裹著繃帶的傷,到底還是有些於心不忍,轉身走出房門向侍者要來解酒藥,給醉成爛泥又被一針迷魂放到的人灌了下去,這才悄無聲息地離開。

因此她沒有看到,就在自己合上雅室木門的時候,一滴眼淚無聲地順著薛如忱的鼻樑滑了下來。

而她也並沒有注意到,就在自己穿過走廊和大廳,離開棲霞閣的時候,臺上歌舞的姑娘中,有一道目光一直隨著她的背影,直到杜暖消失在黑暗之中。

宿醉向來是可怕的,薛如忱在雅室冰涼的地板上醒過來的時候,只覺得頭痛欲裂,站立不能。

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像極了一場怪異的夢,他最開始是同梁念安和杜暖飲酒,三人宴會無聊至極,後來秋明夜來了與他一起下棋才算有趣一些。

然後……薛如忱看著還在歇榻上酣睡著的秋明夜,靠在石屏上皺眉揉著太陽穴。

然後發生了什麼?

腦海中的畫面碎片一般閃過,杜暖,血痣,初易安,可這些畫面哪一個都不像是真的,他深深地吸了口氣,最後將目光落在桌子上擺著的解酒藥上。

昨日他和秋明夜飲酒的時候,並沒有要過什麼醒酒藥。

一定是有人來過了,棲霞閣的侍者不會無緣無故地進來送藥,將藥瓶擺在這裡的必定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