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暖心中落淚。

她常常納悶兒得很,同樣長著一張驚天地泣鬼神的俊臉,叔侄二人怎麼就能有這麼大的差距:一個溫和似暖陽,另一個就冷得叫人想竄出去十萬八千里再裹個棉被蹬兩個湯婆子捂著。

更別提這個冷氣美人又是她的頂頭上司,全大齊她唯一不能違抗的人。

“又去明暉軒了?”完顏朔青挑眉,凝視著杜暖的眼睛,細長蒼白的手指有意無意地在膝頭點著拍子。

“嗯,聖上手諭,昨日喚我過去”杜暖的目光左躲右閃,還是不小心和他對上了,趕忙微微扭過臉,彷彿那目光會灼傷自己一般。

“喚你過去做什麼?”青白的臉上毫無波動,杜暖讀不出他的喜怒,只覺得馬車中的氣壓又降低了幾分。

“兄長有所不知,那明暉軒裡的蚊蟲一個個都不要命了,看著晟兒香又白,成群結隊地往房裡扎,我這不是給宮裡送去新配出來的香料方子嘛”杜暖急中生智,扯了一個最合情理,又最荒唐的謊。

……?

完顏朔青氣絕。

俗話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完顏朔青默默地算了算自己上一次收拾杜暖的時間。

或許是應該稍微敲打那麼一下了。

“本王倒是知道你和皇帝平日都做些什麼,”水沉香冷而幽的氣息逼近,完顏朔青捧起她的臉,摩挲著她的下巴:“只是你不要忘了,你如今的地位是誰給你的,權力又是誰給你的”

“要是帝京過的太舒坦,不如就——”完顏朔青開始掂量著怎麼懲罰杜暖。

“小妹知錯了,請兄長責罰”墨玉扳指貼在臉上的感覺涼涼的,杜暖下巴一疼,知道自己現在打岔也不管用了,趕快收斂了態度,低眉順眼悄聲應答道。

不行不行,不能這個時候離開帝京。杜暖在心裡大聲喊道。

前幾日完顏晟和她提過一次,立秋前後,東酈的領主便會入京。

東酈領主樑念安,大齊之外最有名的美男子。

據說這位領主完完全全地繼承了東酈梁氏一族的美貌,是個霞姿月韻、面若冠玉的翩翩少年。

這樣好的機會,像她這樣的美男收集控怎麼能錯過呢。

不過,此刻她最該緊張的應當是面前淡淡笑著的完顏朔青。

外邊兒天又潮又熱,馬車上還遮著厚厚的簾子,光線有些暗,完顏朔青又喜穿暗色衣裳,於是杜暖便只能看見他一張發白的臉兒泛著些青光。

或許夜半時分來催債的小鬼兒也不過就是這樣的形象。

所以杜暖就不免要多想一下,自己是不是落下了什麼重要的事情。

確實……

等等,東酈領主進京可是大事兒,完顏朔青不可能不提前囑咐些什麼。

糟糕!

她依稀想起,端陽節的時候,完顏朔青就囑咐過她早些備禮,夏末有客。

救命,她居然給這麼重要的事情忘在腦後了。

杜暖擺出一副傻子賠笑的面孔此處無銀三百兩。

“知錯,就在寒冥觀裡頭好好坐著”完顏朔青並看不到杜暖糾結又驚險的內心戲,但是很滿意她此時的態度。

不過呢,看看這張笑得心虛的臉,他就莫名其妙地有了一種,自己好像又被這個老油條矇混過關了什麼的感覺。

“你是不是在瞞著什麼事情”完顏朔青向來是不喜歡拐彎抹角的,更何況他早知道杜暖跟狐狸一樣,這個樣子八成有事瞞著他。

“沒沒沒,”杜暖低頭、垂眼、假裝悲傷:“小妹在靜心思過。”

她猛地吞下嘴裡還熱得很的炸糕,粘面燙心,生生給她逼出可憐巴巴的幾滴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