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子舒回憶初易安這會兒,杜暖才剛剛拐出城北六街,七扭八彎的路可實在難走,進來容易出去難啊。

“阿嚏”路過街邊買油炸糕的小攤時,杜暖狠狠地打了個噴嚏。

“討厭,誰唸叨我”杜暖,坐鎮大齊第一道觀的杜觀主五歲孩子一般迷信地碎碎念道。

“是咱鍋裡這油炸糕唸叨您唄”酒樓前頭,小攤兒的攤主十分自然地接話道:“您聽聽這油鍋炸面果子的動靜兒,再瞧瞧這兩面金黃,豆餡兒飽滿的黏米糕”他身後的灶臺上,幾個打赤膊的壯漢忙忙碌碌。

“……”杜暖很沒出息地抽了一下鼻子。

“咕。”空空的肚皮也很沒出息叫了一聲。

“您再聞聞這香油炸酥,奶香甜豆的味兒,”那滿臉油汗的攤主看著呆立著的杜暖,連忙夾起一塊兒炸糕晃了晃:“難道客官不想體驗一下這炸糕入口的酥脆、不想體驗一下那豆餡在牙齒和舌尖的抵死纏綿嗎”

好討厭。

討厭這攤主太會說,討厭這油炸糕太香,更討厭的是,自己出來的時候是偷偷摸摸跑的。

沒!帶!錢!

杜暖的肚子叫得更響了。

“不好意思啊,我身上沒帶錢,下回路過再來捧場”杜暖依依不捨地望了一眼那金黃噴香的油炸糕,對攤主說道。

能怎麼辦捏,只能拍拍肚皮以示撫慰。

“別介啊,看著客官也是個家世不凡的主兒,沒錢就押點兒什麼唄,小的回頭給您送回府上也是可以的”

沒錢?沒關係的。攤主盯著杜暖腰間那一塊兒黃玉的墜子,不懷好意地笑道,一旁揉麵的大哥猛地將糯米糰子甩到面板上,抖了抖身上的肌肉。

幾個人放下了手裡的活計,都抬起頭看著她。

杜暖一拍腦門:完蛋,她穿的可是完顏晟的常服,衣料和剪裁都考究得很,放在平民眼裡一瞧,那可不就是城中紈絝子弟的打扮。

杜暖環顧四周,似乎這一條街上,所有的店家門前都沒什麼人。

看來她這是遇上茬子了:城北六街這一片,本來就是大齊重建帝京之後新擴進來的地界兒,多是無戶無名的人居住在此,其中自然不乏隱姓埋名的殺手和丟了老窩的山匪之類。

大齊立朝已近四年,完顏氏在這片土地上才剛剛站穩腳跟,像即便是完顏朔青那樣雷厲風行、心狠手辣的攝政王掌權後,在這帝京也並不是一手遮天的,免不了對眼皮子底下這些齷齪勾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杜暖東瞅西望,腦海中飛速算計著自己身上有什麼值錢的玩意兒,能投餵給這些面色不善的大哥。

或許更現實一點,自己要怎麼溜才能保證不被揪著打一頓然後光明正大地被打劫。

正是這為難的時候,身後忽然響起一陣“嘚嘚”的馬蹄聲,淡淡的絲柏水沉之氣破開周遭的油膩氣息,隨著馬車幽幽而至。

四匹毛髮黑亮的高頭駿馬剎住了蹄子,嗅著油煙,很是嫌棄地打了個響鼻。

前頭面容嚴肅的馬伕下了車,走到那虎視眈眈的攤主身邊,俯身耳語。

杜暖只盯著那馬伕的靴子,一雙精巧的高底小皂靴,紫檀色的緞子上壓著暗銀的獸紋,鞋跟後包著細皮子,與他布衣麻褲的馬伕裝束格格不入。

這可不像是馬伕會穿的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