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女人披散著頭髮,坐在冰冷的地上,搖晃著身子,抱著一堆舊衣服,佈滿紅血絲的眼睛沒有焦距,嘴裡唸唸有詞,顯得有點神經質。

蕭韻知道她又在做夢了,還是那個破舊狹窄的屋子,熟悉的景,不熟悉的是人。

這次她成為了局中人。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齊露,但卻又感覺自己就是她。

聽起來很拗口,簡單地說,就是有意識地深陷其中,她有齊露的思維,但又不全是她。

雨打屋簷,碎聲可聞,偶爾閃過幾道閃電,白銀的光刺啦刮過屋子,裡面的場景一覽無餘。

她晃了一下腦袋,情緒有些崩裂,但眼裡卻沒有淚水可流,乾涸得就像那裂開的田地,但心裡卻下著滂沱大雨。

陰暗的屋子裡,她突兀地笑了一聲:“這什麼狗屁的世道!”

偶爾視窗閃電的光閃過,除了扯得變了形的各色物件的影子,隱約可見她猙獰的臉上扭曲的血色。

整個場景加起來,就是一個大寫的鬼字,陰森森的,讓人不適。

她摸了摸手上的小裙子,心裡一慟,似乎還感覺上面殘留著妹妹的溫度。

“姐姐,你回來啦~”小姝聽見開門的聲音,欣喜轉過頭,頭上的揪揪似乎也充滿著喜悅的滋味,可愛地晃了晃,像極了一朵朝氣蓬勃的迎春花。

她踢踏著腳上穿著有些大的拖鞋,啪嗒啪嗒,腳步聲都奏著愉悅的音樂。

走到門口,就體貼地把鞋櫃的拖鞋拿出來,放在姐姐腳邊,贏得欣慰的摸頭殺一把。

“今天的小姝真乖!”或許她不知道怎麼知道教育小孩子,但齊露她從來不掩飾對妹妹的讚賞,抱起腳邊的小姑娘,親暱地親了一口。

小姑娘對著姐姐羞澀地笑了笑,抱著姐姐的脖子朝姐姐的臉也“啵”了一個,大眼睛裡閃著水靈靈的光,掙扎著想要下來,牽著姐姐的手,像獻寶一樣把她拉到桌前:“姐姐,你看!”

桌子上擺放著兩盤賣相不怎麼好的菜,齊露似乎看見矮小的妹妹搭著凳子在廚房裡忙活,想到那把年代久遠卻無比鋒利的菜刀,她突然有些怒了,抓起妹妹,屁股上就是一巴掌:“誰叫你去廚房的?我不是說過等我回來做的嗎?你怎麼這麼不聽話!”

小姝沒有反應過來就捱了打,她突然懵了,眼淚眨巴眨巴就出來了,滴滴答答落在衣服上,好不可憐,她抽抽噎噎道:“你那麼辛苦,我……嗝兒……就是想幫你嘛。”

哭嗝都出來了,看來是真委屈了。

聽著這句話,齊露手就鬆了,心裡軟成了一灘水:“那也不能去廚房,那裡多危險呀。”

她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背,小姝搖了搖身子,掙開,袖子抹得眼淚鼻涕糊一臉,一個活生生的小花貓。

齊露摸了摸哭得紅彤彤的臉蛋兒:“剛剛打疼沒有?”

有人心疼,心裡的委屈像泡兒一個一個的往外冒,小姝撅著嘴,眼淚一點都沒停:“好疼的,本來我想給你一個驚喜的,結果你還打我,你不是我的姐姐了,嗚嗚嗚。”

“不要哭了,你再哭姐姐也要哭了。”齊露把小姝抱在懷裡,下頜蹭了蹭她的頭頂,掩飾不住眼中的熱意。

都怪小妹太貼心,真是個小棉襖。這麼乖的崽兒,那個女人怎麼就那麼狠心了。

小姝這麼懂事兒也怪她,怪她太忙,沒有給小姝太多的安全感,才會讓她這麼懂事,懂事得惹人心疼。

爸媽雙方反目成仇,離婚就變成了必然,她跟爸爸,小姝跟著媽媽。

然後雙方父母都再婚了,有了新生的生命,對於這個原配的子女似乎只剩下了嫌棄。齊露當時成年了,有了獨立生存的能力,見不慣他們的白眼,就搬出來了,那邊簡直求之不得。

而小姝是怎麼來的,她有些記不清了。

似乎是兩年前的一個黃昏的下午,就在這個老舊的樓底下,剛工作結束後回來的齊露就在樓下撿到一隻抱著破爛小熊的小姝,看見她,小姝怯怯地喊了一聲“姐姐,媽媽讓我來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