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夜回到安國侯府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暗很暗。

漫天夜色,就跟新研好的濃墨灑在素淨的白布上,將白布染成通體的漆黑。密不透風的攏在人的頭頂,漏不下一絲一毫的星月之光。只是隱約瞧見,屋簷上懸著的茜紗風燈,搖搖曳曳的漏下零星燈光。

因慕容夜那日的責難,暮染在離開皖西閣後,就病了。像是染了風寒,整個人虛軟的緊。

暮染也不知道,這病到底是吹了風,受了罪,還是傷了心。只是覺得整個人昏昏沉沉的,終日流連臥榻。醒著,也似是夢中。

渾渾噩噩間,夢的全是幼年光景。愕然醒來,看著房中清冷的燈火,一縷苦笑就跟湖面上蕩漾開的漣漪,漂浮在暮染的唇角。

“染姑娘。”綠竹剛從門口進來,手中還端著剛剛打好的熱水。瞧見暮染睜開眼眸,匆忙過來,坐到暮染的榻邊,

“奴婢見你好似染了風寒,便是自作主張添了一床被子。白日裡的時候,見您出了汗,怕風寒反複,奴婢也不敢將被子掀開。這會兒入夜,更是涼爽,姑娘且隨意擦擦身子。”

旖旎的燭火之下,綠竹清澈的眸子漾著明亮的光。那虔誠的神情,讓暮染冷卻的心,感覺絲毫的溫暖。在唇邊浮開笑意,暮染拉上綠竹的手,聲音笑而溫柔,

“謝謝你,綠竹。”

被暮染一謝,綠竹跟是得了糖的孩子,有羞澀的笑意從眼角漫開來。歡天喜地的,就扶起暮染。

正在綠竹給暮染擦著臉的時候,虛合著的木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熠熠的燈光裡,一道頎長的身影赫然站在門口。

看清那張舉世無雙的面容時,綠竹沒有來由的慌張起來,拉著暮染的手亦是不由一滯。而一旁的暮染,已然晃神,迎著來人從床榻上起身,在綠竹的攙扶下,微微低下身軀,

“暮染見過世子爺。”

“不必多禮。”難得慕容夜神色格外緩和,但眼底的嫌惡依然明顯。像是不願意靠近,慕容夜當著暮染的面抬了抬衣袖,示意暮染起身。

“謝世子爺。”又是一個虛禮,暮染才在綠竹的攙扶下,站起身。

坐回到床榻上,暮染將目光從慕容夜好看的眉眼間收回來,低著頭,唇角浮著似有若無的笑意,問,

“不知世子爺前來,有何吩咐?”

不知為何,少了暮染追隨的目光,慕容夜總覺得心中很是失落。當下被她一問,心裡更像是被一雙無形的手,驟然握緊。壓抑的,有些喘不過氣來。自己走到一側桌椅邊,慕容夜屈身坐下。

綠竹急忙過來,給慕容夜倒了一杯熱茶。才是聽的慕容夜不自然道,

“過幾日,本世子跟依依要到城郊踏青。依依說,希望你也能一同前去。”

“踏青?”是了,京都的公子小姐們,每到春日都會相約著前往郊外踏青。說是欣賞美好春光,實則互相聯絡感情。以往安國侯也曾讓暮染跟慕容夜一同前去,但暮染知自己身份卑微,面容醜陋,總恐惹慕容夜的不快,都拒絕了。倒是不想,今日慕容夜會親自來叫她同去。

想不通慕容夜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可在聽到慕容夜說,是柳依依的意思後,暮染心裡隱約瞭然。

努了努唇,暮染想要拒絕,

“暮染身份卑微,面容醜陋,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