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開了閣,陽光像鋪著水銀的細細薄沙,慢慢的從天幕倒下。將侯府奼紫嫣紅的百花爭豔光景,籠入醉人的光幕下。

蜂飛蝶繞過後,便是鳥語花香。撲鼻的香味從書房敞開的紗窗外飄入,和在淡雅的龍涎香裡頭,別有一番滋味。但縱然如此,曼妙的香味也未能將聚在臨沂候明洵臉上的沉重,拂緩而去。

骨節分明的長指緊緊捏著一封發黃的書信,因用力太深,骨節被捏的發白。

一身暗紫色絳金莽袍,用明亮金線勾著邊。黑發中綴著白發的發髻,緊箍在一頂白玉冠中。臨沂候已經年過半百,即便英姿還如當年,卻也是磨不過歲月的痕跡。多年徵戰削出的剛正凜然面容,在凝重間,歲月痕跡更加明顯。

“侯爺!”池墨是在這個時候進來的,頎長的身形被月牙色長衫輕輕勾勒著。腰間錦帶,鑲嵌著一枚彎月形玉珏,圓潤的質地,如他的人一般溫文爾雅。只是揚袖抱著雙拳,池墨給跟前的明洵問了一安。

明洵在池墨的聲音下仰頭,見到池墨時,臉上的凝重如散開的漣漪般慢慢敷開,虛抬一下手,讓池墨起身,

“先生不必多禮,快快請起。”

“多謝侯爺。”池墨順勢起身,答。

明洵頓時又是指了指一旁空置的位子,與池墨道,

“先生請坐。”

“多謝侯爺。”踱步過去,池墨在明洵的指示下,屈身落座。才抬頭望向明洵,問,

“不知侯爺召見在下前來,有何吩咐?”

“先生大才,願意屈就在本侯府內,乃是本侯的三生修來的榮幸。只是如今京中傳來訊息,百裡氏的人是越來越過分了。如今,竟是連早朝也見不到皇上,陛下所有的旨意,皆是由百裡千辰代為通傳。其中貓膩,無需明說,便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左右,也不過是司馬昭之心。”越說越是氣憤,明洵一巴掌狠狠拍在桌案上。

“侯爺慎言,隔牆有耳。”明洵滿心的激憤並沒有影響到池墨,他仍舊是一派風輕雲淡的冷若冰霜,安靜的坐於自己的位子上,在明洵最激動時,微微提醒一句。

明洵果真,冷靜少許。沉默半晌,又是仰頭望向池墨,

“眼下舉國上下皆是把握在百裡千辰的手中,當初本侯自請出封地,便是想避開其鋒芒。可如今,他越發膨脹囂張,只怕是容不下本侯了。以先生之見,本侯當如何?”

雪國的情形,池墨在入臨沂候府時就瞭解的清楚。雪國當今的皇帝勢弱,早就不理政事了,所有的大權皆是掌握在丞相百裡千辰手中。若說起那位百裡千辰,年歲不大,是皇帝當年最為寵愛的百裡貴妃的侄兒。也是藉著皇帝對百裡貴妃的寵愛,一步一步走到丞相的位置上。

可百裡千辰的手段,卻是尤為淩厲。

“若是硬碰硬,侯爺覺得,能有幾分勝算?”面對明洵的詢問,池墨攏下眉眼,沉吟片刻。

“這……”明洵面色恍惚一頓,露出難色,搖了搖頭,

“軍機大臣多數出自百裡府,僅憑繞雪城的五萬兵力,但是對抗京中的十萬禁軍。便是以卵擊石,何況還有三大營。”

“既是如此,除了忍,別無出路。”心頭早已分析過雪國局勢,池墨沒有點透,只是說出實情,

“只要沒有證據,他沒有那麼容易對侯爺下手。再者,他也只是懷著那心,沒有那膽。侯爺不是說了麼,陛下膝下無子,只有一位公主。找不到公主,他便不能與公主成婚,當不了駙馬,他做什麼都是名不正言不順。所以,侯爺只要在他之前找到公主,借公主的名義來揭露他的面目,方是出路。”

“對,對,先生所言極是。”池墨一點,臨沂候方是恍然,連連稱是。

“先生果然大才,日後還需要先生多多照拂,本侯再此謝過先生。”說著,臨沂候親自起身,朝著池墨行下一個大禮。

“侯爺客氣。”池墨哪裡敢受,雙手抱拳,還他一禮。

而後,池墨沒有在臨沂候書房中多留,請辭離開。

剛出門口,一旁等候的青木立馬邁步湊上來,正好開口,被池墨一記眸光瞥過,生生將出口的言語壓迴心底。默不作聲的,跟在池墨身後。兩人從臨沂候的朗月閣出來,走過迴廊,路過日月湖畔時,忽爾見著一綺麗身影立於湖邊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