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落下深沉,天幕如同被黑色墨汁染成的布匹,拉扯下來,將四方天地籠罩的嚴嚴實實。

透不出一絲光亮的天地,殿簷下懸掛的風燈,硬是從中撕開一道輕微的裂縫。羸弱的燈光照落在銀色的地磚上,如濺在地上的一縷星輝,弱不可見。

時辰已經算不得早,在禦書房裡坐著的皇甫冥,還不曾睡下。龍案兩側的宮燈,燈芯剛剛被宮人剪過,照耀出來的光澄亮澄亮的,落在金黃色宮磚上,倒映出來的剪影,也尤為明晰。

皇甫冥背靠著龍座的椅背,促狹的雙目微微合著,腦海中一幕一幕的,浮過這些日子,自己對暮染的瞭解。

想到暮染跟池墨剛剛入日照之時,他初見她的容貌,著實有那一剎那的驚豔。過此之後,他以為暮染不過是個空長了一張容顏的花瓶,如柳依依那般。於是,便將暮染置之腦後,不再多看。

將池墨及暮染留在宮中,也無非是想借此困住他們,來看看月隱的底線。

若是蓮兒,出了那樁事情。

思及此處,皇甫冥的心隱隱作痛。那是蓮兒給他的恥辱,卻也是池墨給他的恥辱。

對蓮兒多年來的病態愛戀,讓皇甫冥的理智失去了判斷力。即便是蓮兒做出不知廉恥的事情,他也只是本能的,將此事算在池墨頭上。如若不然,也不會想出奪去暮染的心,來駁池墨面子這樣的招數。

讓皇甫冥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暮染會是這樣的一個奇女子。

“暮染。”輕輕呢喃著暮染的名字,燭火醞釀下,皇甫冥的眸光瀲灩著清冷的鋒芒。

無論是暮染在音律上的造詣,還是她的奇思妙想,甚至她對於醫術及戰略上,皆是有著自己的見解及理解。若那女子為男兒,必定是一不可多得的人才。

就好似開在懸崖上的一朵花,你遠遠的看著,只覺得她美豔無比。待你走的近了,才發現那是一朵尤為珍珠的天山雪蓮,既能入藥,也能強身健體。關鍵的時候,還能挽救性命。

更似一顆夜明珠,白天裡只是瞧見它珠圓玉潤的,到了晚上,方是見到她耀眼的光芒。

“呵呵,池墨當真是好福氣。”不由自主的,皇甫冥竟然有些羨慕起池墨。

他愛慕蓮兒多年,自然不會因為對暮染的刮目相看,就移情別戀。無非是,想到暮染的多才多藝,心思靈敏,對池墨生出了羨慕的心思而已。

當然,皇甫冥的那些心思,暮染是不會知道的,池墨也並不知道。

只是池墨聽說,這些日子來,皇甫冥時常傳喚暮染的時候,心中的醋壇子還是打翻了。

燭火盈盈下,池墨謫若仙人的面容,攏聚著一片陰霾。手裡雖然拿著書,目光雖然也是落在書上,但是對於書中的內容,池墨是一個字也沒有看進去。全心全意的,都是投在近日來,那傳的沸沸揚揚的流言蜚語上。

連池墨都得來訊息,團子處,自然也是知道的。

暮染還沒入門口,團子就拉著暮染,一頓好說,

“老大,你這幾日到底怎麼回事兒呢,跟那個日照國的皇帝,走的如此近乎。你都不知道,宮裡上下可都傳遍了,說那日照國的皇帝呀,是瞧上你了。”

“什麼亂七八糟的。”雖然對於宮中流言,也有所耳聞。但是那些子虛烏有的事情,暮染素來不在意。眼下聽見團子說起,暮染頗為不悅的皺起眉頭,

“團子,他們胡說八道也就算了,難不成,你也以為?”

“不不不不。”誤以為暮染是在質疑自己對她的信任,團子忙忙出口為自己辯護著,

“我自然是相信老大你的,只是那流言傳的不成樣子。我只是擔心,之前咱們利用柳依依來對付那個蓮兒,如今流言變了風向,會不會……”剩下的話團子沒有明說,但團子知道,暮染會明白。

團子的一席話落下來,暮染面上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