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還沒有過去,開在天幕的煙火,只有一瞬。暮染抬眸的時候,那五顏六色的火光,已消匿的剩下微薄的影子。

空洞而寂寥。

穿堂的風從狹長的弄道裡來回竄梭,搖的掛在樑柱上的火把,明明滅滅。錯落的光影將暮染蹲坐於牆角的身影,拉的攏長。低著頭,暮染目光淡然的看著跟前的白狐,在自己眼前跑來跑去。

“世子爺,世子爺,今夜乃是您與柳姑娘大喜的日子,您怎能到這地方來呢。若是被柳姑娘知曉了,可該如何……”“是好”二字還未來得及說出口,寂靜的地牢中響起清脆的巴掌聲。戰戰兢兢的聲音被巴掌聲一斷,沒了痕跡。

在安國侯府,會被叫世子爺的,只有慕容夜一人。

全身的神經在須臾間緊緊繃起,暮染看過眼前的白狐一眼。白狐會意,立馬蹦到暮染的草垛裡,藏了起來。

“在安國侯府,本世子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沒有往日天下第一美男子的卓約風采,慕容夜的腳步踉蹌而淩亂。來到暮染牢門前時,抬腿就是一腳。

牢門一直鎖著,粗大的鐵鏈子並沒有被慕容夜踹斷。反而是單薄的牢門,被慕容夜踹的瑟瑟發抖,儼然有倒塌之勢。一旁的牢頭聽到動靜,慌裡慌張的趕過來伺候,還沒行李,整個人被慕容夜暴虐的拎起衣襟,

“開門,快。開門。”

“是,是,是。”哆哆嗦嗦的迎合著慕容夜,牢頭掏出鑰匙,立馬將牢門開啟。

看著慕容夜進來,暮染亦從草垛上站起身,隔著忽明忽暗的燈火,暮染一臉茫然的看著眼前的慕容夜。

地牢裡的燈火昏暗而黏稠,帶著微微的腐朽。耀在慕容夜的身上,似乎被慕容夜一身大紅的喜服,提升好幾個亮度。一時間,暮染恍如周遭的光都亮了起來。

雖然早已讓自己死心,但必定慕容夜是暮染心裡念念不忘很久的人。如此真切的看到他成婚的訊息,密密麻麻的疼,就似四面八方射過來的冷箭,連痛都極其隱晦。痛到死心,暮染仰起頭,漠然的看著慕容夜,屈身作揖,

“暮染見過世子爺!”

“暮染,暮染。”喃喃著暮染的名字,慕容夜被烈酒燻紅的臉,笑的像個孩子。跌跌撞撞的,邁步踱到暮染身側,慕容夜猛的一把摟住暮染,

“暮染,從今日後,我與你一般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了。”摟著暮染的力道越來越近,慕容夜彷彿要將暮染揉入到她的骨血當中。

暮染也是一愣,到底沒有推開慕容夜,

“世子爺。”而是朝著慕容夜身後的順才,使了使眼色,

“你是怎麼做事的,今日是什麼日子,怎麼能讓世子爺到這兒來。若是耽誤了大事,你有幾個腦袋?”

明白暮染的意思,順才只能硬著頭皮走上前,想去攙扶慕容夜,

“世子爺,世子妃還在新房裡頭等著您。您就跟奴才回去吧,求您了。”

壓根沒讓順才的手碰到自己,慕容夜淩厲一甩,將順才甩開好遠。抱著暮染的手,怎麼也不願意松開。

隔著明明滅滅的燭火,暮染的面容,在慕容夜眼中逐漸變的模糊。那容顏上橫七豎八,可怖而猙獰的青筋,也因燭光的雕琢,而顯得生動明媚。此時此刻,慕容夜眸中的暮染,緩緩變得清晰。

“暮染!”不知是否是烈酒的作用,慕容夜的聲音染上了情慾的低沉。漆黑而幽深的眸子裡,也簇起一團熾熱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