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青葵進屋,念書的侍奴聲音漸漸小了下去。

坐在榻上,靠著憑幾的傅業疑惑道:“怎麼了?”

青葵一笑上前,拜禮,“婢子青葵,拜見二郎君。”

聞聲,傅業不由笑了起來,“青葵啊,你好久不曾來了。過來坐。”

“謝郎君。”青葵來到傅業身邊坐下。

傅業,郡公與瓊華長公主的嫡次子,兄長去後,他本該是這府裡尊貴的小主人才對。

然而眼前的傅業,年不過十七,卻白發白眉。不但終日避著陽光,連近處的東西都難以瞧清楚。

若只是如此,倒也還好。

青葵剛進府裡的時候,便聽聞二郎君有病在身,需要調養。可直到親眼瞧見,才知道他是被庸醫給耽誤了。原本還健朗的身體,如今已是弱不禁風,多走兩步都喘不過氣來。

想起剛才聽到的那幾句詩,青葵越發覺得心裡不太好受。

聽到侍奴給青葵上了茶,傅業吩咐,“你們都去歇會兒,我與青葵說說話。”

“是,郎君。”屋內的幾個侍奴紛紛退了出去。

“你的事我聽說了。”傅業一嘆,“可惜我身在病中,不能為你做什麼。待過些時候,我便向母親求情,接你回來。”

青葵笑了笑,沒有接這個話題,“郎君這幾日可是睡不好?臉色似乎差了些?”

傅業搖頭,“我的身子便是如此,不死不活地吊著。有時我在想,如果當時便去了,該有多好。可隨即又想,兄長逝去,母親已經難過不已。我若再去了,母親該是何等傷心?

說來,若非當初你察覺那庸醫有異,我也活不到今日。你是我的恩人,可三娘她自小被母親寵壞了,不明白這些,也不懂後院裡的那些彎彎繞繞。只怕遲早,也要出事。”

“郎君不必憂心。”青葵勸慰,“聖旨已下,再過不久,三娘子便會出嫁。離了郡公府與長公主,想來也會懂事些。”

傅業笑了笑,“不說這些了。你去了晉王長公子那邊,可還好?若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盡管提出來。我人雖不中用,但到底還頂著傅家二郎君的名頭,為你做些事的能力應該還有。”

青葵點頭,“那我也不與郎君客氣了。這件事說難不難,說易不易。只是過不了多久,可能需借郎君的浴池一用,不知郎君可介意?”

為了給傅業調理身子,這園子專門建了座活水浴池,既有屋牆遮蔽,還可加熱。別說他們下奴難以享受這樣的待遇,便是府裡的其他主子,也沒有這樣的好事。

“小事一樁,你什麼時候想來都可以。”傅業一口應下,“雖然知道你現在很難得空,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多來瞧瞧我。”

說著,傅業的神情落寞起來,“能多見得一面,也是好的。”

離開傅業養病的園子,青葵心裡有些難受。不僅她覺得傅業的情況越發不好,連傅業自己也感覺到了。

當年那些不對症的藥只怕早已損耗了他的五髒六腑,這些年來也只是在強拖著罷了。

回到院子,青葵卻發現院裡廊下,還有廚屋一塌糊塗。

什麼湯汁碎餅子、打爛的碗盤,灶上的東西都沒能倖免。

正在收拾的十松轉頭瞧見青葵回來,有些不好意思道:“剛才郎君突然就沖了進來,給你留的晚膳也給潑了。你稍等等,我收拾完便重新做些。”

青葵一嘆,幫忙收拾起來,“看你平時也不鎖廚屋,郎君經常進來折騰嗎?”

十松搖頭,“我也覺得有些納悶,郎君似乎知道這裡面有吃的,所以一般也不會這樣,今天進來廚屋這樣還是第一次。或許,是因為昨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