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九欽心中想是, 太子被貶吳地, 劫後餘生,聚朋於此地慶祝。這次皇上沒有降罪,叫他是大悲反喜, 反而更坐實了他這個太子之位是固若金湯的了。

沒想到太子如此囂浮輕巧, 完全不把被貶吳地當一回事。

嚴九欽不由地被扳起了臉,看見太子一雙細長的眉目, 糜邪的目光正緩緩地流連在自己身上。

“九欽可會唱曲兒?”李琮問及他。

嚴九欽答:“不會。”

“九欽祖籍江蘇, 可會些吳歌楚舞?或者劍舞亦可。”

嚴九欽答:“亦不會。”

“那你會些什麼?”李琮不禁沉下臉面發問道。

嚴九欽回答道:“讀書習文, 輔助國君。盡為人臣本分, 勸諫聖上和殿下, 不荒廢精業、不耽『淫』聲『色』。”

話一出, 李琮便往他那雙眼臉看去, 只見嚴九欽收斂眉眼,面『色』如水。堂堂然的一副道貌岸然、偽善謙卑的模樣。倒讓他反了胃,欲作嘔。

“致士,你找的什麼人來?”太子惱怒地一揮袖, 程致士立馬迎上去諛道:“殿下大可不必跟右衛中郎將一般計較,右衛中郎將也是第一次見了殿下真顏, 難免畏懼威儀。不似他在越王面前伺候慣那種放浪自如。”

不知他是解圍還是諷刺, 最後一句倒叫李琮更為生氣,因為他私下聽到, 是嚴九欽在越王李如鋒面前送謀獻計, 才激怒自己殺了辛妃。

“是你在越王面前挑撥陷害本太子的, 是吧?”前面言語輕辱完了,輪到了正題。李琮轉身叱喝嚴九欽道。

嚴九欽心上一震,面『色』不改,“太子乃千金之軀,真龍之體,凡夫俗子怎可侵犯著殿下一毫一分?”

“你就不是凡夫俗子,”李琮蔑怒道。

嚴九欽頭垂得更低,拱著手,冷汗淌下了後背。

如果太子真是查出了是他在背後搬弄是非、玩弄詭術的話,他嚴九欽今天是沒法全屍送出這太尉府大門了。

李琮雖聲語憤怒,但他心中知道,自己手頭上證據不足,再說嚴九欽獻計越王只是傳聞,自己也拿捏不準。再看嚴九欽,長得是叫如花似玉、妖容『惑』眾。這種長相的人一般都是個繡花枕頭,怎麼會城府如此之深,心思如此之歹毒?他自然不相信,也沒有想到。等到日後回想起來真是悔不當初,當初怎麼就信了他一張妖里妖氣的臉。

“你是個狐媚子。”李琮話擲落道,一手覆上嚴九欽的腰下『臀』部,一手拉住他寬大垂落的衣袖,在他耳側親了一下。

然後鬆開了他。

周圍少年郎權貴皆豔羨不絕。

只有嚴九欽心中羞辱難當,只見他面漲如血,藏在袖間的手捏著拳頭。氣得渾身在不可覺察地發抖。

李琮見他面上一團燒得正燦爛的紅霞緋粉,不禁再想靠近他,這次想在他抿緊的唇上一吻芳澤——

嚴九欽推開了李琮,退了幾步,垂著頭,疾聲說道,“告辭了,嚴某還有事……”便推開了圍觀的紈絝,踉蹌地出了廳堂,往門後奔去。

“哈哈哈哈哈哈……”

身後傳來了一陣輕狂的笑聲,猶如魔鬼之聲、地獄之音般,急催得嚴九欽連踉帶跌地逃命似出了程太尉府,馬也不要了,就疾步趕回家。

“他可……”太子還在細細回味著剛才抱住嚴九欽,親在他臉側時,“真香,不是女子身上的胭粉俗氣的香,那是一種妲己西施的魅國『惑』君的體香。哼,真是便宜李如鋒了……”

嚴九欽回了家後,立馬寬衣洗浴,把臉擦拭了幾十遍,再用皂角搓洗數次,直到面上發紅、燙痛得厲害才罷休。

嚴九欽白日裡去值了武職的班,傍晚就在家歇息。

太子去了吳地,越王和他的爭鬥暫告一段落。

一日傍晚,嚴九欽正複述著功課,即便嚴九欽早過弱冠,嚴故畔一有閒暇時間都會抽空考查嚴九欽每日的讀書狀況。

“人主舉事,天道如何?”嚴丞相問及他。

嚴九欽正聲答道《群書治要六韜》中的一條:“人主動作舉事,善則天應之以德,惡則人備之以力,神奪之以職。如響之應聲,如影之隨形。”

“擇錯明君,則如何?” 嚴丞相藉故問他。

嚴九欽想昨日功課並無此條,不由思索一二,答道:“君若不明,臣民棄之。君不明,則不知臣民所好,不知臣民所惡,不知臣民所從,不知臣民所去。天下皆然降災禍,即時塗炭民眾,嗚呼生靈。不如臣民擇一賢明君主,擁戴為王。其命維新,百獸率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