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汲號完脈,又看了看舌苔,見舌頭也有顫動,於是說道:“脈弦細帶數,舌紅少苔。”

他也是出身儒醫世家,家中收藏有薛立齋醫案十六種,倒是專門練過舌診。先前的青年醫家,大多都沒有看舌苔。而真正讓舌診發揚光大的,是溫病學派,舌診對溫病的重要性遠勝於傷寒。

說完,劉汲讓病者雙手伸直,只見他手指震顫不止,但手臂倒不怎麼顫動。

劉汲接著說道:“你試試握筆寫字。”

病者很是為難:“大夫,我字寫得不好。”

“沒關係,這只是為了佐證病況,不是為了看你字的好壞。”劉汲笑道。

病者執筆搖擺不定,別說寫字,連畫線都不成。

劉汲點了點頭,讓他放下筆,這才對講師龔廷賢說道:“手指震顫不止,但手臂不覺顫動,執筆搖擺不能成字;舌診時,舌體亦有顫動。此係肝腎陰虛,津液枯燥,筋失其養,虛陽浮動而震顫。”

龔廷賢點了點頭,從劉汲治第一人時,他就不住點頭,這時說道:“當如何治?”

“當仿三甲潛陽意,滋肝益陰,鎮心安神。”劉汲說完,提筆寫道:“敗龜甲鹽水炒四錢三,珍珠母四錢三,生龍齒三錢半以上三味久煎),制首烏三錢半,雙鉤藤二錢七,朱茯神二錢七,酸棗仁二錢七,左秦艽二錢七,刺蒺藜二錢七,當歸身二錢七,杭白芍二錢七,炙甘草八分。”

寫完將方子遞給龔廷賢,龔廷賢點了點頭,說道:“預計多久見效?”

劉汲這才拿回去又寫了些什麼,這才拿給病者,說道:“預計要服用月餘,不過三日後你要回來複診,這對我很重要,關乎我這次考試成績。去拿藥吧,服藥期間有什麼不適,可以來這裡找我。”

病者走後,劉汲叫道:“下一位!”

來人是吏部右侍郎,名叫沈鯉,萬曆講師團一員,算是當朝帝師之一。至於張居正,更像是校長,以首輔管理和監督眾講師,卻不用給皇帝講課。

劉汲問道:“不知哪裡不舒服?”

沈鯉兒子說道:“父親口不能言,甚至發不出聲,而且手足麻木,痰也多。”

劉汲說道:“公體本豐腴,又善飲啖,痰流經脈,宜撙節為妙。”

沈鯉只是苦笑,他兒子替父親說道:“上有賜,不敢辭。”

原來萬曆很是體貼講師、閣老、尚書,隔三差五的賜予美食。將眾人養得白白胖胖的,也養出了一身的富貴病。

沈鯉兒子繼續說著病情:“昨日父親忽然昏厥,並有遺尿,口噤,手拳等症,痰聲如鋸,病勢危急,就近請來大夫,大夫開方有參、附、熟地等藥,父親懂醫理,藥雖煎好,卻不肯服用,今早告假,特來就醫。”

太醫院雖然肩負起在朝眾官的健康之責,可要請太醫,也需要上書請醫,只要上書就沒有不批准的,但大多官員,還是習慣自己請民間大夫。

就連張居正也不例外,除了皇帝恩賜特遣御醫給張居正看病外,基本都是自己找的大夫,最終也折在了民間大夫之手。使得張居正改革未半而中道崩殂,也使明朝喪失了最後的中興機會。

劉汲點了點頭,開始號脈,過了好一會,才說道:“沈大人脈象洪大有力,而面赤氣粗,此乃痰火充實,諸竅皆閉之狀。”

說道這,劉汲露出了笑容,說道:“所幸沈大人懂些醫理,沒有服用參附藥,不然就危險了。”

沈鯉當時只是覺得藥不對症,倒沒有覺得真有什麼危險,他兒子出言問道:“哦?有什麼危險?”

龔廷賢這時說道:“一服參、附,立斃!”

沈鯉聞言,頗為吃驚,而他兒子更是面色大變,後怕不已。慶幸道:“幸好父親懂些醫理,不然後果不敢想。”

眾人也是譁然,這可是堂堂帝師,若因為一副藥而斃命,皇上還不大發雷霆?

劉汲有些為難了,輕聲對龔廷賢說道:“龔師,我擬以小續命湯去桂、附,加生軍大黃)一錢為末,來治療,不知您是否同意我開的方?”

龔廷賢略有訝色,沒想到劉汲這般大膽,但也知道這是對症下藥,於是輕聲說道:“你膽子不小啊,這可是朝廷大員。”

“在我眼裡只有病人,沒有官民之別。”劉汲說道。

龔廷賢笑道:“你放心大膽的用藥吧,有我在不會有事。”

果然當劉汲寫完,遞給沈鯉後,沈鯉又遲疑了。

劉汲苦笑,這人不懂醫,是個麻煩;可懂醫有時候也很麻煩。

沈鯉的表情引起兒子好奇,拿過來看了又看,還是看不明白有什麼問題。而其他青年醫家也紛紛過來觀看,眾人見有大黃,也頗為訝然。

這下沈鯉兒子哪還不知道問題所在,懇求道:“龔大人,您給我父親開方吧!”

見狀,龔廷賢說話了:“賢侄,我龔廷賢以三十年行醫經驗做保,此方無誤,沈大人您也可以放心大膽服用。”

沈鯉雖然不相信劉汲,卻無比信任龔廷賢,遲疑著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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