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一行七八個,僅有兩人入榜,其餘仍是白衣。飯桌上皆慷慨激昂,約定三年後定要重振旗鼓,大醉而歸。

踐行的飯桌上,一眾孫山慷慨激昂,約定三年後定要重振旗鼓,最後大醉而歸。

殿試,面聖,接踵而至,如同做夢一般雲裡霧裡。

連胸口也在微微發著熱。

燕一真暗暗腹誹,這張車前自詡神機妙算,怎的不知放兩丸安神香?

入得大殿,金光晃眼。呆滯半晌,膝下跪拜的疼痛終於提醒到他,最後一搏,不可功虧一簣。

漫長的兩個時辰,獨自面對天子問詰。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四書五經都不夠用。

趙先生用半部論語就能應對一切,果真只是戲言。

戲中之言,嬉笑怒罵,荒謬之中有其真,

這場對弈實在太久,久到燕一真口幹舌燥,渾身浸濕涼透,久到他感受不到自己的雙腳,忘了直起身後如何行走。

這是從未有過的經歷,教他從一個書生變為仕人,在分與秒的逝去中,認識了一個陌生的自己。

故事中的笑談成了前車之鑒。他從來沒有一刻這樣清醒地意識到,自己要對抗的不止是身邊二十九位進士,還有善變的聖心。

需要他辨明的不止是方向,還有一路到底的希望。

那一日,龍爭虎鬥,滿堂飛霞,正是“橘懷三個去,桂折一枝將。”

燕一真望著被欽點出列的三張喜氣洋洋的臉,心中忽然無限感慨起來。

最後,他是被皇家侍衛抬回驛站的,別人歡喜慶賀的時候,他昏睡一天不省人事。掌櫃的被他嚇得險些去報官,後來發現是虛驚一場。

這等壯舉在新人中也是絕無僅有了。狀元還未游完街,他一個二等傳臚倒是先風光了一回。

和想象的一點也不一樣,燕一真後來在給張車前的信中寫道,原來從前說自己像趙子龍,渾身是膽,全是假的。

但直到過年也沒有迴音。

71.

再到後來,連僅剩的同鄉也沒能派在一起。燕一真揹著敕牒,踏上了孤身仕途。

同僚背後笑他傻,庶吉士本可以在皇城榮享聖恩,他偏要應下皇上的假意問話。

那本是為了搪塞右相的舉薦,誰知燕一真站出來,有板有眼地謝了聖上。

君無戲言。

燕一真卻絲毫沒有多想。誰知道皇上說的話,幾時是真意,幾時是試探?

這等作風,令人捉摸不透,就如同……

那位張爺一般啊。

72.

其實在外的日子並不難熬。一鄉一縣,皆有批不盡的公文,斷不完的公案。

又加之,燕大人生性耿直,看不得有山無獵,有水無橋。遂大手一揮,修!

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明月鄉,駐明月店,開明月山,立明月亭。

臨川鎮,造小安橋,正清涼寺,擴臨汝窯。

禹州,收大鴻寨,清白沙湖,修古鈞臺。

廬州府,通雩婁渠,治安豐塘,興禱祭詞。

所到之處,全城百姓額手稱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