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一真似乎進入了一個玄之又玄的境界,忘卻一切,有種超然物外的清脫。他彷彿身處雲端,俯視芸芸眾生的千秋歲月,化身於道,渾然天成。

回過神來,一篇大氣磅礴的作文躍然紙上。

鏗鏘有力,堪比《過秦論》;流光溢彩,更勝《兩都賦》,文曲星看了都要說好!

自鳴自得了一陣,他抹去額頭細汗,一臉滿足,抬頭詢問是否能交卷。

兩個時辰滴水未進,燕一真的聲音有些沙啞,還有大事已了驟然放鬆下來的快意。

那個小官目光閃爍,探究地打量他腰部以下:“原來書中果真自有顏如玉?”

69.

媽蛋。

不要以為書生就不會打人。

你燕大爺也是練過五禽戲的!

要不是打不過你我就拼了跟你說!

70.

一行七八個,僅有兩人入榜,其餘仍是白衣。飯桌上皆慷慨激昂,約定三年後定要重振旗鼓,大醉而歸。

踐行的飯桌上,一眾孫山慷慨激昂,約定三年後定要重振旗鼓,最後大醉而歸。

殿試,面聖,接踵而至,如同做夢一般雲裡霧裡。

連胸口也在微微發著熱。

燕一真暗暗腹誹,這張車前自詡神機妙算,怎的不知放兩丸安神香?

入得大殿,金光晃眼。呆滯半晌,膝下跪拜的疼痛終於提醒到他,最後一搏,不可功虧一簣。

漫長的兩個時辰,獨自面對天子問詰。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四書五經都不夠用。

趙先生用半部論語就能應對一切,果真只是戲言。

戲中之言,嬉笑怒罵,荒謬之中有其真,

這場對弈實在太久,久到燕一真口幹舌燥,渾身浸濕涼透,久到他感受不到自己的雙腳,忘了直起身後如何行走。

這是從未有過的經歷,教他從一個書生變為仕人,在分與秒的逝去中,認識了一個陌生的自己。

故事中的笑談成了前車之鑒。他從來沒有一刻這樣清醒地意識到,自己要對抗的不止是身邊二十九位進士,還有善變的聖心。

需要他辨明的不止是方向,還有一路到底的希望。

那一日,龍爭虎鬥,滿堂飛霞,正是“橘懷三個去,桂折一枝將。”

燕一真望著被欽點出列的三張喜氣洋洋的臉,心中忽然無限感慨起來。

最後,他是被皇家侍衛抬回驛站的,別人歡喜慶賀的時候,他昏睡一天不省人事。掌櫃的被他嚇得險些去報官,後來發現是虛驚一場。

這等壯舉在新人中也是絕無僅有了。狀元還未游完街,他一個二等傳臚倒是先風光了一回。

和想象的一點也不一樣,燕一真後來在給張車前的信中寫道,原來從前說自己像趙子龍,渾身是膽,全是假的。

但直到過年也沒有迴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