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信宮吹來一股穿堂風,捲起帷帳三尺高。

這繁盛一時的宮殿,終究是落幕了。

朱照業回了未央宮,如今他已經是堂堂正正出入太後寢宮的人了,也不知是從何時開始的。

瑤光半坐在蒲團上,臉上一片平靜。

“都解決好了,與你半分幹系都沒有。”他輕聲說道,唯恐大聲驚擾了她。

瑤光點頭:“多謝了。”

“六娘,你可以哭出來。”他見不慣她這副看破生死的模樣,彷彿下一刻就要隨風而去了似的。他寧願她大哭大鬧,大吵大罵,這也好過此時這般裝出來的平靜。

“不了,就算流幹了淚立兒也不會複生。”她抬頭看著他,“這些日子多謝你了。”

“我們之間,無須多言。”

“大戰在即,因著立兒走了又耽擱了不少時日,你要是忙就去吧,我實在沒有精力再理會這些事情了。”瑤光說著,手上轉動著一串佛珠,不知從哪裡來的,此時正套在她的手腕上。

“我準備親自帶兵,絕不會令太後失望。”他振聲道。

她唇角一揚:“這天下與我是沒什麼幹繫了,這個太後我也當厭了。你要是看著什麼時候合適,就拿走吧。”

“你這是什麼話?”

“先帝的血脈中如今就剩平王一人,可平王生性涼薄,才智平平,不堪大用。這天下若給了他便是辜負了天下人,如此,這皇位還不如落在你手中,好歹你還有能力坐穩這位置。”她轉頭看他,說得如此輕描淡寫,彷彿這不是眾人垂涎的皇位,只是供以賞賜的物件兒罷了。

她說完後,朱照業沒有一口回絕。

說出來了,她也輕鬆了。

“待立兒入葬,我便寫下傳位的詔書,你也算是名正言順了。”

“這不合規矩。”他抿唇,繃緊下巴。

“我給了梯子,你下不下就看你,怎麼下也是你的事,與我無關。”她站起身來,一身月白色的素衣襯得她羸弱輕盈,“你入主這未央宮後我便搬去別宮,不礙著你。”

“六娘……”

“別說什麼舊情難忘,我厭煩了那些話。”她手一抬,制止他繼續說下去。

蹉跎了這些年,與他較勁了這些年,忽然就覺得沒意思了。她雖才十九,但已經老過很多人的心了。

朱照業起身,看著她飄然而去的背影,心裡說不出的難受。

他該如何挽回?又該如何治癒她這顆千瘡百孔的心?

沒人給他答案,只能靠他自己摸索,或許一兩年或許一輩子。

……

小皇上下葬那日是個好天兒,晴空萬裡,白幡如雲。瑤光親自將他送去了陵寢,回來後便寫下了傳位的懿旨,讓高內當眾宣讀。

朝臣中自然有人反對,先帝還有血脈在世,怎麼就輪到宣王了?下面嘰嘰喳喳一片,一石激起千層浪,難以平靜。

瑤光起身離開,她做完了她自己的事,其餘的,若朱照業擺平不了,說明他也當不得這天下之主。

而他果然也沒有讓她失望,不過月餘,朝中已統一了聲音,請宣王登基。

“六娘,該我來補償你了。”他在未央宮穿上了龍袍,面朝旭日,虔誠地許下諾言。

鑾駕一起,後殿裡,一條白綾便掛上了房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