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瑞斯有些艱難地睜開眼睛,他只覺得自己渾身都痛,嗓子更是火燒火燎。不出意外,他又被插導氣管和導食管了。他動了動手臂,這次沒有肌腱輔助裝置的阻礙,但是劇烈的疼痛同樣阻止了他的動作。阿瑞斯心裡騰起一股煩躁,扭頭看向治療艙外。

一個模模糊糊的人影映在治療艙的玻璃罩上,認不出是誰。

阿瑞斯不在乎是誰,他勉強抬起手,敲擊在治療艙罩。

對方很快注意到阿瑞斯的動作,豁然起身,幾乎把臉都貼在了治療艙上。他看了看阿瑞斯身上的傷,很是不贊同地說:“你還沒有痊癒,不能出來。”

阿瑞斯繼續連敲帶劃,敲出一串密碼:“讓我出去。”

黎珮祈雲堅定道:“你休想。”

阿瑞斯鍥而不捨。

“你知不知道你傷得多重!就差一點點,你就再也回不來了!”黎珮祈雲的雙眼有些泛紅。

阿瑞斯不敲了。他閉上眼睛,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體狀態,然後迅速凝聚起精神力。

治療艙響起尖銳的警報聲,門外醫師砰地推開門進來,叱罵的話還沒出口,就看到了令人驚恐的一幕:治療艙傳說中連導彈都能擋一下的特種玻璃遮罩上,開始有絲絲裂縫蔓延,只一秒鐘的時間,遮罩碎裂,治療艙裡的液體嘩啦灑了滿地。

醫師顫巍巍地靠在了牆壁上,哆嗦著嘴唇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阿瑞斯抬手近乎暴力地扯掉自己嘴裡的導管和連在身上的各類線纜,翻身起來,不顧滿地玻璃渣就要從治療艙的殘骸上跳下。

黎珮祈雲一步上前,把全身赤丨裸的阿瑞斯攬進懷裡,橫抱起來,也不顧對方滿身治療液把他的衣服弄髒。

“幼崽呢?”阿瑞斯問。

黎珮祈雲愣了一下,面色有些複雜。

阿瑞斯見狀心頭一顫,掙紮著想要從對方懷裡下來。

“那孩子沒事!他在隔壁病房,阿敏在那邊盯著呢!”黎珮祈雲立刻喊道,將阿瑞斯放在一旁的沙發上,丟給他一塊毛巾,又從櫃子裡找出病號服,“你先擦幹,穿點衣服,我帶你去看他。可說好了,看過之後就乖乖回去躺治療艙!”

阿瑞斯默默擦幹身上的治療液,套上病號服,跟著黎珮祈雲走出病房。

黎珮祈雲推開隔壁病房的門,原本背對大門站著的兩人都立刻回身,正是維伊和一臉蒼白的阿敏。兩人站在病床前,擋住了床上大半的情形,但阿瑞斯依舊看到了一節細瘦的手腕——人類的手腕。

他大步走上前,維伊和阿敏向兩邊讓開,阿瑞斯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病人。

那是一名閉著眼睛的年輕人,穿一身治療服,靜靜躺在雪白的床單上,一頭微有些蓬亂的淺茶色短發散開在枕頭上,淺色的發絲襯得他的臉色越發蒼白。年輕人形銷骨立,身上幾乎沒有一點肉,彷彿只是一具包著面板的骨架。如此瘦弱的身軀映著滿身的導管線纜,看起來似乎完全沒有生命氣息。

阿瑞斯盯著那青年半晌,眼中露出痛苦的神色,他不禁閉上了雙眼。

“你們……何苦騙我……”他的聲音低沉暗啞,還帶了些鼻音。

幼崽只有三歲多,就算精神力能夠在這麼早就覺醒,那也應該會變成一個三歲大的小娃娃。雖然從沒人見過三歲大的娃娃長什麼樣,但阿瑞斯知道,至少不會比他六歲覺醒後的小身板還大。雖然這個年輕人看起來瘦弱得一把就能提起來,但怎麼也該有十六七歲的年紀了。

黎珮祈雲皺眉道:“你不是在找他?我們在簡家外面的樹林發現你的時候,這孩子就在你懷裡,身上一點傷都沒有,我還以為你是為了護著他才受那麼重的傷。”他當時還在憤恨,如果不是多了這麼個拖油瓶,憑阿瑞斯的能力又怎麼會重傷瀕死!

阿瑞斯愣住:“他……在我懷裡?”

“是啊,在你懷裡。”黎珮祈雲心裡發堵,“全身一絲丨不掛,但也一點傷都沒有,你可放心吧。”

“殿下。”阿敏虛弱的聲音響起,她伸手遞上來一樣東西。

那是一枚腕錶的表盤,阿瑞斯認出這正是幼崽一直戴在脖子上的那塊腕錶手環。

阿敏說:“這是我醒來後在你和……他身邊發現的,表帶都被震散了,成了碎片。”

阿瑞斯拾起表盤,攥進手心。

病房的門被推開,一頭白發卻面容冷厲的年輕主治醫師走了進來。他掃了一眼病房中的眾人,目光停留在阿瑞斯身上半晌,開口道:“除了殿下,其他人都出去。”他的聲音有些金屬質感,顯得更加不近人情。

“阿瑞斯的傷還沒有……”黎珮祈雲不滿。

“傷沒好就破壞治療艙跑出來,活該受著。”年輕醫師面無表情,“為治療艙的安全考慮,他以後就這樣在外面養著吧。”話音落,又加了一句:“還不出去!”

阿敏拉了自家三哥一下,三人一起退出了病房,還沒忘將門關好。

“齊維。”阿瑞斯輕喚,“你來了。”

年輕醫師正是莫老的嫡傳親孫,齊維。他聞言轉向阿瑞斯,仍舊面無表情:“我來也不會給你開新的治療艙,你就等著留疤吧,好讓你長點記性。”

阿瑞斯不以為意,只低頭看向病床上的年輕人,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