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烈的疼痛將精神力快要透支、即將陷入昏迷的薛逸強行喚醒。此時他仰面朝上,剛好能看到少將有些灰敗的臉色,以及那雙充斥著鮮血的雙眸。

紫色的眼珠裡,有一道黢黑的豎瞳。

“……殿下?”薛逸的精神力極度虛弱。

阿瑞斯跪在那裡一動不動。此時此刻,他已經無法感知到自己的身體,他的視覺、聽覺、觸覺,全部已經被潛伏在他體內多日的幽靈侵佔。現在他唯一能夠控制的是他的能力和一隻右手,其餘的部分全都陷於與幽靈的爭奪之中。

於是他只能一動不動,右手穩穩抱著幼崽,並努力將自己的能力聚整合蓄勢待發的狀態。

他之所以能夠保留下這一小片靈臺清明,是因為幼崽正在精神世界中不停地與他說話。

“你是不是……殿下?”薛逸忍著腦中綿綿密密的針刺感,忍著腹部劇烈的疼痛,盯著阿瑞斯的雙眼問。他太疼了,腦中的尖嘯和哀求還在不停響著,讓他無法再次組織起歌聲。但他記得要與阿瑞斯保持精神連線,所以只能這樣絮絮叨叨。

可阿瑞斯沒有反應。

“我說……好吧,我真是瘋了,殿下是隻貓啊……”薛逸喘息著,心想幸好不用真的開口說,不然他估計只能喊疼了。

“你還……跑不跑了?你起來啊……只有幾步路了,加油……”

“喂!起來!阿瑞斯!呼……疼死我了……”

“阿瑞斯!站起來!”

腳步聲從阿瑞斯身後繞到面前,一雙由樹根盤城的腳踏在林間有些濕潤的土壤上。薛逸瞪大了眼睛,看著簡培行在阿瑞斯和自己面前蹲了下來。他的微笑看起來十分耀眼,就好像那些極為嚴重的傷口並不在他的身上似的。

似乎心情很好,簡培行甚至伸出一根尖端帶著葉片的手指,逗弄著薛逸。

他說:“哥哥你終於醒了,這只幼崽你打算怎麼處理?真是了不起的幼崽,還沒有覺醒,就差點把我趕出寄生體。”

薛逸顫巍巍地爬起來,戒備地看向簡培行。他還想再來一次精神力炮彈,但腦中密密麻麻的刺痛讓他再也凝聚不起那樣龐大的精神力量。

“殿下真的是一具不可多得的身軀,我都有點嫉妒你了哥哥。”簡培行用樹葉撩著幼崽的鼻尖,“你知道我沒什麼野心的,我喜歡人類,想知道他們的文明到底是什麼樣的,想了解他們的歷史。你知道嗎,人類的歷史真的精彩極了,比我們在渾渾噩噩中度過的那近億年都要精彩。我求知若渴,奪了這具身體快兩年,除了學習,什麼都還沒來得及做呢。其實我也不打算做什麼,當一個人類挺好的,我本來還想試試看我用這個身軀與人類生下的孩子會是什麼樣子……”

薛逸看著簡培行,覺得他有些瘋癲了。

果然,簡培行原本帶著淺笑的面龐瞬間變得猙獰,死死盯著薛逸,吼道:“可是為什麼!你為什麼要出現!如果你不出現,我就可以試著和殿下的軀體生一個後代!你一出現,我就不得不把他殺掉!啊啊啊可惡!”

“阿瑞斯阿瑞斯!少將!殿下!” 薛逸在一瞬間做出判斷,要想活下來,就必須喚醒少將,“你倒是醒醒啊!阿瑞斯!少將!我……”

簡培行的指尖變成了一支三丨稜刺,薛逸毛骨悚然,開始在少將臂彎裡掙紮:“救命——!”

一層不可見卻極為堅韌的護盾擋住了那支快速襲來的三丨稜刺,甚至讓它崩裂了一片小尖。

“哥……?”

簡培行的聲音還沒完全吐出,就被阿瑞斯一腳踹翻在地。阿瑞斯爬起來,向前踉蹌了兩步,又一頭栽倒。他再次支撐起自己的身體,右手將幼崽死死按在自己胸前,雙腿與左手並用,向著樹林外的光亮爬行。

他的眼睛現在依然什麼也看不清,只能分辨一些光線,身上的肌肉控制倒是已經被他奪回,但觸覺仍舊有些麻木,他知道自己無論如何要保證思維和判斷不被侵入。

他不敢再次動用能力,因為他感覺自己一旦動用,很可能會被幽靈奪去對能力的控制。

“少……你……怎麼不站起來?”薛逸看著阿瑞斯的動作,心裡一片兵荒馬亂。

這個爬行好像無比熟悉,似乎曾經有這麼一個人,滿身鮮血,帶著他一步一步,爬向一條昏暗的小巷。

“起來啊!”他的精神力都有些顫抖,“起……我說……你起來!”

先起來的是簡培行。

他被樹根高高地撐起,居高臨下看著如同一隻瀕死老貓般匍匐在地的阿瑞斯。

“太醜了。”他搖著頭說,“這麼醜的你,不配再當我的偶像了。哥哥,我給你換個身軀怎麼樣?剛才抓到了一個會用火的小丫頭,僅憑智級幽靈竟然耗了許久才搞定她,不如留給哥哥?等她來,我就幫你把那個智級幽靈趕出去,怎麼樣?將來,我就可以叫你姐姐了。”

說到這裡,簡培行似乎很興奮:“就這麼說定了吧!我來替你殺了這老貓!”

數百條枝杈彙聚而來,在空中的時候,這些枝杈盡數變成無比鋒利的三丨稜刺,毫不猶豫刺向匍匐在地的阿瑞斯!

“站起來——!!!”

薛逸將自己的全部力量灌注進精神世界,重重砸進阿瑞斯的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