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梵音立於臺上久已,一直都是以端坐的姿態一語不發好似不存在一般,反倒是裘彩擷輕咳一聲之後他不但是笑了開來末了還站立起來似要瞧得更真切。

皇帝在座而他一人獨立實際上有些不妥,不過當他坦然回望皇帝的時候倒也沒有收到什麼責怪之意。皇帝三月前擬旨召臨山這二位入京打得就是讓寧王交出虎符的主意,可惜寧王狡猾藉故山石崩塌無法及時進京,反倒是將獨子送了進來。

皇帝瞧瞧李梵音,又瞧了瞧場上眾人,心下突然有了計較。

“我聞黃悅說婦孺只知烹烹煮煮、繡花弄草,胸無點墨自然心中無所苦。”裘彩擷笑了笑,“我卻道女子生來根本毫無選擇。我毫無選擇成了阿爹的女兒,阿爹憐我不識數、不知禮便將我送入國子監,但是黃悅家中姐妹卻皆無到場,是否有人問過她們一句——當真是不願意學數知禮嗎?”

“原我這裡有一份稿子,我不學無術臨危受命恐怕也無法說出什麼道理,眾人見狀便群策群力謀了一份講稿,我只要照著念雖不至於驚才絕豔倒也找不出錯處。”裘彩擷自袖中取出一小疊宣紙,由於藏時已久不免有些發皺。

她嘻嘻一笑,整個小臉明豔生輝。

“如今我卻是不願意,我突然舉得世間對女子的看法從根本上就是錯的。例如京中貴女多追求的好顏色,為何女子就非得要好姿容好儀態才能人人稱讚?追求女子的容貌本就是對女子的一種苛責,容貌天生又不是後天可以做選擇,生得美則人人稱讚、生得醜則受盡欺凌,怎不見男子如此?”

“我第一個不服,我不愛讀書卻必須維護女子讀書的權利;我沒有好姿容所以更要主張不能以貌取人;我贊成男兒有淚不輕彈因為哭哭啼啼最叫人煩悶,但是並不意味著女人哭哭啼啼就是名正言順,遇事不知解決退入帷帳內哭泣算是什麼事兒?女子愛哭的人是有,多得是像咱們這邊兒的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

“說了這麼多也不知道你們能記住多少,你們只要記住每當你們輕視女子、瞧不起女子的時候就想想我今天說的話。”裘彩擷晃了晃那袋,道:“算了,也別記住我說了什麼,總之善待母親姐妹。”

若是前半段還屬於慷慨程詞的話那麼後半段就完全是裘彩擷之前說的自由發揮了,像嘮家常似的斷斷續續沒玩沒了,說實話立於場上的那些人都有些腿痠了。

胡倩原本聽著裘彩擷的話只覺得心中的苦澀皆被人公之於眾大有一種冤案澄清之感,正要細細聽她後面還有什麼驚才絕豔之言,哪知越往後面越叫人吃驚唯恐尾大不掉。她推了推裘彩擷的小臂,皺著眉頭小聲道,“裘彩擷,我瞧著時間差不多了。”

裘彩擷反應過來,尷尬地撓了撓頭,“那便如此吧,我就說到這裡了,謝謝各位給我這個機會。”

她的話音剛落,眾人也仍在她驚雷般言論的震撼之中,觀景臺上那人已經自發自動地鼓起掌,有了李梵音的帶動大家才如夢初醒般鼓起掌來。

裘彩擷衝著那人感激一笑,也不管這個距離人家是否能否看得真切,反正她是真的激動啊,真正帶節奏的人不是身後這倆木頭,也不是親爹爹和親弟弟反倒是這個病歪歪的世子。之前已經有了裘子楠帶來的保證,她想著總歸也算完整的進行下來了,沒有搞砸這一切對她來說已經實屬不易了。

她明裡暗裡都是在諷刺秦婉婉也不怕別人聽出來,反正她是要贏的。她十分囂張地朝著秦婉婉的方向揚了揚下巴,好似在說放棄了與女子結交的機會也得不到勝利。

秦婉婉是當真叫她氣得險些七竅生煙,好在還記得自己是在場中、在眾人面前的,便作為難狀眼神也不知該往哪處放。眾人只當那裘彩擷囂張跋扈明裡暗裡都毫不忌諱地欺侮遠房表親,對裘彩擷本就沒有好感的那些男子越發覺得秦婉婉柔弱可憐。

原本尚有個自由辯論時間的,不過此次來來往往費去了太多時間,又是在裘彩擷這般絮絮叨叨之後竟然叫人興不起再辯的心思。

王子琦本就是李瑜一黨,被推舉上來是因為功課優異,更為優異的何晉卻是個不善言論的。他本不想因此與李瑜交惡,因此也不願意咄咄逼人。

倒是被直白地拿府中姐妹來諷刺的黃悅心下不爽,道:“依照裘彩擷所言,豈不是要叫所有的女子都入學,那麼豈不是隻需要大建私塾,誰來烹煮、織布、製衣?”

“完全是兩回事,我真是要被你氣笑了。”裘彩擷還當真在他面前大笑了三聲,“第一入學是需要交束脩的,且不說一部分人根本交不起呢;第二大建私塾是發展的必然哦,即便不是為了女子,國泰民安會導致人口增長,自然需要將基礎之事建設完善才好哦;第三最為可笑,烹煮、織布、製衣只是女子之事嗎?”

“說到這個我到要為對面的男子說兩句了,總歸在雄心大志中有那麼幾個是隻有升斗之志的吧,咱們好好的幹些樸實的活不成嗎?男子就不能烹煮、織布、製衣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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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個言論太過大膽,乃至一出口場外的百官皆是議論紛紛,幾個擔任下階的女官卻紛紛點頭,雖不敢高聲支援卻也覺得揚眉吐氣。

黃悅聽她說要叫男子去司女子之事只覺得心口憤懣,“你胡言亂語,男子豈可做此等粗俗之事?”

裘彩擷眉一揚,心說這黃悅可比胡天涵那人可恨多了,骨子裡竟也是個瞧不起女人的。“你這麼一說豈不是等同於便想站在了我這一邊?”

“你又胡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