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的樂理和再次日的騎射都是過午才開試的,連著兩日裘彩擷都早早起身到院子裡跑圈。跑完了圈用完了早食之後便順理成章地入房內吹了會兒笛子,這個習慣一旦養成即便日後不是考核的日子裘府上下皆能被這一陣日益悠揚的聲音弄醒。

下人們大致清楚這個笛聲意味著該早起幹活了,秦氏一聽到這個笛聲便也清楚該起床早食了,裘相……他上朝的時辰更早,幾乎沒有機會聽到這笛聲,唯得休沐的日子被笛聲驚醒恨恨地忍不住撅了這李梵音送的“催命笛”。

三日的考核結束後,國子監的先生加班加點在第五日將各科成績匯總取出了上榜的前二十人,寫入一張明黃的紙內。捲成一個卷軸之後上下兩端皆用蠟油私密貼合,待武太傅呈給天家定奪。在第七日的時候會以皇榜的形式在國子監門口張貼出來,並且在吏部的玉碟上將這些人的名字新增進去。

因而裘彩擷自第四日開始便過上了無所事事的日子,一方面府中上下未免揭了裘彩擷心中的傷疤對於考核的事情幾乎是隻字不提,另一方面這期間她沒有了課業,府中也沒有活計想要她去做,簡直就是身心雙重空閒。

她日前多番打聽得知了李梵音已經清醒了的事情,她多少盤算著去瞧一瞧他,然而進宮這一途卻不是她樂意的,現下她也只好等在府裡。偶爾想李梵音了便取出珊瑚笛吹一吹,又想了便在院子裡跑圈,跑得門前的花花草草都被踏成了平地。

不多時,秦氏過來尋她,便見裘彩擷四平八穩地躺在院中的涼椅上。

“阿彩,”秦氏上前推了推她的肩膀,“快起來,你舅舅本來說是還要半月才進京的,現下突然傳信來說直接改道京城了。這傳書是三日前的,我估摸著現下也快到了。你快梳洗打扮打扮,萬一你舅舅來了好迎一迎。”

裘彩擷懶懶地掃了秦氏一眼,應了一聲。秦氏便當她答應了準備離去,可一轉身發現裘彩擷仍舊像沒骨頭一樣癱在那處甚至連眼睛都閉起來了,當即怒道:“還不起身是等著我來拉你嗎?”

“娘——”裘彩擷懶骨病發作,緩緩地在涼椅上伸了個懶腰,“小舅舅又不是不認識我,小舅舅對阿孃你就更熟了。咱們還打扮個什麼勁兒呢?再說了,小舅舅每年都來,咱家都快成小舅舅第二個家了,他回自己家咱們還盛裝迎接那得叫小舅舅多尷尬呀!”

說完之後她還幽幽地嘆了一口氣,“還不如阿孃和我一起躺在這兒曬曬太陽,等管家通報小舅舅來了咱們再出去唄。”

秦氏被她的話說得一噎,乍一聽好似條理清楚沒有問題,仔細一想又覺得跟著這個邏輯走定然有問題。她也不想同裘彩擷在這個問題上辯解,乾脆威脅道:“你今日若不梳洗打扮同我去前廳,待你阿爹回來我便要他罰你,你阿爹有什麼本事你是清楚的。”

裘彩擷聞言猛地坐起身來,這對夫婦也是夠了,一個兩個的都以虐待子女為樂!她憤憤地碎碎念,到底不敢明著同秦氏懟起來。

“還好小舅舅不似你這般龜毛。”

秦氏柳眉一豎,“你嘴裡嘟嘟囔囔地說什麼?”

“沒,沒有!哪敢?”說罷她又嘆了一口氣,這才認命般地回房裡將方才那一身灰撲撲的居家服給換下來。

秦氏這會兒沒走,跟在裘彩擷後頭進入房內全程監管著。裘彩擷站在銅鏡前被瞧得很是尷尬,“阿孃,我都九歲了,你能不能別這樣盯著我瞧啊,我這會兒可是要換衣衫。”

“無妨,你幼時我什麼沒瞧過?”秦氏乾脆豁出去也要將人看住了,“別以為這麼幾句話就想把我支開,你快換了隨我出去。”

“好好好。”裘彩擷當真是對她無奈了,快速地閃到屏風後頭換了衣裳。

秦氏攬著裘彩擷便往院子外頭走,兩人將將闔了院子門一回頭便被一個高大的身影籠罩了一頭。兩人抬頭一瞧皆被眼前人黝黑的膚色驚了一跳,只見那廝笑得很是開懷一口整齊的白牙襯得膚色猶如黑夜裡的井水一般瞧不出一絲波瀾來。

這廝鼻樑上還掛著汗珠,頭上的發冠歪歪斜斜的,連衣裳都是一副十分漫不經心的褶皺模樣。若不是那笑臉尚算得上英俊以及他兩手提了都快提不下的禮品禮盒,裘彩擷頗有些嫌棄都不願意認出這廝來。

“小舅舅!”

“蕭弟。”秦氏猛一見這小了十歲的弟弟自是喜不自禁,可再一打量這人整個都黑了瘦了霎時間又為這廝感到心疼,她垂了垂眼睛喊出他名字的時候連眼眶都紅了一圈。“不是說還有半月?現下人就來了可是日夜兼程?”

秦氏不再捨近求遠,乾脆重新推了院子門將秦蕭語迎進裘彩擷的院子裡。裡頭僅得一張橫著的躺椅罷了,橫豎不得叫三人坐下了。秦氏這會兒便差使裘彩擷去屋內搬椅子出來,自個兒便拉著秦蕭語聊起了家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