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的武將見狀,想出聲,但又不敢。這時候誰敢阻止公主,只怕真是要拿命填。可他覺得這位小山神醫實在邪性。

昆侖說:“開弓沒有回頭箭,你確定想好了?”

長慶公主說:“只要你有法子救活本宮兒子,你要什麼我給你什麼。”

昆侖說:“我要天道為公善惡有報,你能給嗎?”

長慶公主被噎了下,隨即神情一沉,冷聲說:“你敢戲弄本宮?”

昆侖緩緩走到床前,說:“取硃砂和毛筆來。”她扭頭看向長慶公主,說:“他已經死了,要救活他已非人力可及。我可以替他聚魂,也能讓他的心髒重新跳起來,但要維持他的生機,他需要喝人血,越是親近的人血,對他越有益。也就是說,他喝血,得從血親的血開始喝,你如果還願意救,我幫你救活他。”

長慶公主的臉色頓時變得鐵青。她指著昆侖說:“你……你……”想說昆侖是妖邪,但又說不出口。她沉聲說:“我要我的兒子變成正常人,大活人,和以前一模一樣的大活人,你若是做不到,你就給我兒子陪葬。”說話間,喊了聲:“李將軍,派人封住所有門窗,別讓她跑了。”她盯著昆侖說:“都說小山神醫本事通玄能斷生死,更有人說在好幾十年前見過你,當年你是這模樣,現在還是這模樣。你這樣的世外高人,救活我兒不在話下吧。”

昆侖不說話,就這麼靜靜地看著這位公主。

她的臉被一張素淨的布蒙著,只露出一雙眼睛,那眼神似幽深的古井,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但井底下又不知道藏有什麼讓人心裡發毛的東西。

長慶公主有些怕了。小山大夫能說出用那樣的手段救她兒子,又闖下這樣的名頭,必然是有幾分真本事的。她頓時又換了副模樣,哭求道:“小山大夫,你救救我兒子,他還沒有娶妻生子……他這是在剜我這當孃的心窩子啊……”死了唯一的親兒子,那真是天都塌了,心都在滴血,哭得那叫一個情深意切悲傷痛人。

昆侖見過死難的生靈多了去,見到滅掉的世界都已經是兩個巴掌數不過來。這二位,純屬自找的,她半點同情都沒有,絲毫不為所動,由得長慶公主盡情地哭,悠然地抽取這家人府上的氣運。

她是神,沾上她的氣運,莫說飛黃騰達,得到修仙成神的機緣也不在話下,同樣,強逼她上門,也是要付出代價的。

長慶公主從小長在宮裡,不是蠢的。她哭了幾聲,明白這不是哭的時候,再加上昆小山連眼神都沒給她一個,便收了淚,又讓昆侖救她兒子,許榮華富貴,許金銀財富,許權勢地位,甚至說:“聽說你本事通玄,是世外高人,就算你要開山立派,我也願意給你捐建一座道場。”她說著,又去摸自己的兒子,發現屍體都涼了。

昆侖的聲音依然淡然,說:“兩個選擇,一,辦後事。二,我救活他,他靠喝人血維生。”她頓了下,又說:“早作決定,再晚些內髒開始腐爛,想再讓他起身,就只能讓他變成僵屍或者是活屍了。”

長慶公主聞言渾身打了個哆嗦,活見鬼似的看著昆侖,幾乎不敢相信她還會……把屍體變成僵屍或活屍,這……可是害人的邪術。

守在屋外的李將軍更是出一身冷汗,只在心裡祈禱這位小山大夫是唬人的。

長慶公主深吸口氣,迅速做出決斷:“救活我兒子。”死馬當作活馬醫,先救活再說,至於其他,之後再想辦法。她說完,當即讓人去準備硃砂和筆,又問昆侖:“還需要別的什麼法器嗎?”

昆侖如果不是不想讓人覺得她是神仙手段,她連筆都不用。她淡淡地說了句:“不需要。”待侍女把硃砂和筆取來,她用筆醮上硃砂,在那人的額頭畫上一道聚魂符,又讓侍女解開他的衣服,在他的胸膛畫上一道符,將他體血的血液轉化為生機維持心髒跳動。

符化作淡淡紅光滲進他的面板,原本已經氣絕的人又開始有了呼吸和心跳。他坐起身抬起頭,一雙灰濛濛的眼睛看向屋子裡的人,擴散的瞳孔映著青色的唇,透著幾分詭異。

長慶公主和屋子裡的侍女小廝們齊齊倒抽口氣,就連屋外的李將軍和士兵們也都冒出滿身冷汗。

李將軍更像是掉進了冰窖裡渾身都涼透了。

這位小山大夫可真是惹不起。

長慶公主回過神來,仔仔細細看過自己變成不人不鬼的兒子,問昆侖:“小山神醫,我兒如果不喝血會怎麼樣?”

昆侖說:“會逐漸變成活死人。事實上,他現在也是活死人,差別只在於他是更像活人點還是更像死人點。”

那人抬起頭朝昆侖看去。死過的人,再活過來,多少還是和之前不一樣的。他喊了聲:“娘”,又看向昆侖,說:“她……她不是人。”

昆侖聞言看著他的眼睛,雖然是灰敗的死人眼,但眼裡竟能映出她的倒影,能依稀見到她身上的神光。她嘆了句:“可惜了。”挺有靈性的一個人,養成了禍害。她沒再理會他們,轉身朝外走。

李將軍沒敢再攔她,側身退讓開,喊了聲:“小山大夫。”

昆侖扭頭看向李將軍,說:“做過的事,做過的決定,就要承擔它的後果,無論是否願意。”她抬起頭,視線從這座在人間來說堪稱奢華的府弟掃過,說:“從我踏進這座宅子的大門起,這座宅子就註定要敗亡了。”她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她的話很輕,但卻清楚地傳進了每一個人的耳中。

她喜歡用凡人的力量解決凡人的事,可她終究不是凡人,她受不得凡人的委屈,亦不會如凡人那般為權勢富貴或性命威脅而折腰。

小山大夫手段通玄,會治病,會些玄門本事,能讓她多些自保能力,讓別人不敢惹她。

殺雞儆猴。

她回到家門口,便見她家門口又讓拉貨的板車佔滿了,賣東西的夥計正往她家搬東西,神凰則站在屋簷下看著她,還挑眉,說:“你這不是去當大夫,是快去當神棍了吧。”

昆侖說:“神棍是騙人的,我不騙人。”

神凰說:“我看他們這會兒正在心裡哭著求你是騙人的呢。”她說著,繞著昆侖打量著她,說:“行啊,你這入世煉心還真沒白煉,手段倒是練出來了。”

昆侖無語地看了眼神凰,說:“小伎倆,上不得臺面,算不上手段。”

神凰笑笑,沒說什麼。

昆侖用的那法子把人複活,是真的坑人。那人的心性本來就被養壞了,不是個懂得剋制的人。他可以不喝血也能像個活死人一樣生活,但是他如果不喝血,消耗的就是自身的積累,這就像人要一直忍受饑餓一樣。很顯然,這人不是能忍受得了“饑餓”的人,並且,那座宅院的氣運已經讓昆侖吸走,剩下的都是些汙穢之氣,往後更是邪祟叢生。那人複活,會把他家給吃空,不僅是人,更是一切生機。這要是她遇到今天這回事,哪會費這心思,直接幾爪子撓個滿院屍體。昆侖沒撓出滿院屍體,但給他們把根都刨絕了。

她緊跟在昆侖身邊,有點迫不及待地問:“什麼時候去找神界的麻煩?”她算是發現了,別看昆侖沒脾氣,真惹急了,有的是耐心和功夫慢慢挖坑。昆侖挖的坑絕對是屬於掉進去爬都爬不出來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