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的時間, 平靜又安穩的從指尖劃過。

安妮一次都沒有見過夏洛克。

她回了貝克街三次,三次他都沒在。哈德森太太總是試圖將話題引到夏洛克身上,安妮都笑著繞開了。

有時她走在大街上, 會突然看到某個穿深色大衣的跟他非常相像的背影。

但都不是他。

安妮分不清,是心裡的失落多一些,還是慶幸多一些。

返回到餐館時, 正是中午的用餐時間, 店裡客人很多, 安妮去二樓換了衣服,就投入到樓下忙碌的工作中。

一直到下午三點左右才稍稍空閑下來, 只剩餘兩三桌消磨時間的客人。流淌在店裡的輕柔音樂, 播放至末尾,終於歸於沉寂。

安妮的目光掃到擺在餐廳盡頭靠牆位置的鋼琴。

第一天上班的時候,安妮就注意到這架鋼琴了。店裡通常都自動播放著輕柔的音樂, 鋼琴更像是一個大而豪華的擺件,偶爾有來用餐的客人會彈奏,其他時候大多都閑置。

想想, 她好像很久沒摸鋼琴了。

安妮並不算一個太勤奮的學生, 凱瑟琳夫人是嚴厲的人, 但奈何安妮身體不好, 所以對她難免時有放縱。還好,家族裡除了她, 還有一個女孩子。所以喬治安娜便成了那個被雙倍嚴格管教的可憐孩子。哪怕遠在彭伯裡, 凱瑟琳夫人也經常要寫信去督促她的課業。

嚴格的督促和成績是成正比的。喬治安娜的鋼琴彈得非常好, 當然,其他方面也都一樣出色。所以大家在一起時,經常是喬治安娜演奏,安妮在旁邊安靜欣賞。

只是,以後只怕聽不到了。

安妮慢慢走過去,坐到鋼琴前面。

開啟琴蓋,細細的手指在雪白的琴鍵上按下第一個音符。

也許手指有它自己記憶故事的能力,紛紛的琴字,如同擁有自我的生命,從指尖跳躍而出。

風輕花靜,有一架鞦韆吊椅,靜靜停靠在翠綠的草坪中央。無論是星月閃耀的夜晚,還是陽光明媚的午後,或是大雨磅礴的清晨,它一直在那裡。就像,我一直在那裡。

我走過去,坐下。鳴叫著的飛鳥,和從眼前翩然經過的蝴蝶,都不需要詢問。因為,它們知道,旁邊空著的位置,是我留給你的。

你會來嗎?

不需要說什麼話。甚至可以沒有牽手,沒有擁抱,沒有親吻。

只要讓我看到你,知道你在這裡。

世界很大,我的鞦韆架卻很小。我不敢離開它,因為我會迷失。

可是我還是迷失了。

你會來找我嗎?

在我害怕,忐忑,甚至毫無理智的時候,你會找到我嗎?

如果你能,你就會發現,我身邊的那個位置,一直為你空著……

指尖停歇在琴鍵上,安妮很長時間一動未動,直到身後突然傳來稀疏零落的掌聲。

她回頭,看到是安傑洛和店裡的同事,還有餐廳剩下的那兩桌客人。

安傑洛走過來,毫不吝嗇地誇贊道:“哦,安妮,你真是太讓人驚喜了!我應該給你漲工資。你知道,你彈鋼琴的時候,看起來就像19世紀的貴族小姐。”

安妮一下笑起來。

安傑洛立刻指著她說:“你真應該多笑一笑,安妮。你有我見過的最溫柔漂亮的笑容。”

安妮面對這樣直白的贊揚臉頰有些發熱。她早就發現了,她這位老闆非常喜歡誇大其詞。

“好了,比利。”安傑洛拍了一下旁邊比利的肩膀,“把你的視線移開,臉上的傻笑也收一收,這個不會是你的女孩,明白嗎?”

這句話讓安妮側目看了魁偉的老闆一眼,安傑洛回了一個會心的微笑,彷彿在說,“我什麼都知道,但是你放心,我什麼都不會說的”。成功讓安妮的臉又紅了一個度。

她一側頭,猛然看到,一個穿西裝的瘦高身影正拉開店門走出去。他站在門口的玻璃窗前,慢慢穿上手裡的黑色大衣,然後抬起雙手,將大衣領子立起來,拉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