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然是故意的。

他平時都叫鐘翹姐姐,這個男人看起來和鐘翹一般大,但他對鐘翹語氣不善,他就不想讓他痛快。

果然,戚承在聽到叔叔兩個字後眯起眼,眼縫裡漏著危險的光,打量著那頭洋洋得意的樊佳。

不過,他還不屑於跟一個小屁孩兒斤斤計較,哪怕他其實也沒比這個小屁孩兒大上多少。

戚承對他裝模作樣的客氣置之不理,倒是鐘翹,聽見那聲叔叔後埋怨似的瞥了樊佳一眼,糾正道:“哪兒來的叔叔,人家沒比你大多少。”

戚承高興了,可他依舊緊抿著唇,壓抑著不住想上揚的嘴角,只有兩側若隱若現的梨渦,悄悄洩露出他的喜悅。

“你們還坐不坐了?”鐘翹見兩人依舊站著,緊著眉心又問了一遍。

這回,兩人都聽話的在她身旁兩側坐了下來。

鐘翹看著戚承,攏了攏落在臉頰的碎發,軟和了語氣,用類似哄小孩兒的姿態叫他先等等:“我現在有要緊的事兒要問小樊,你先休息一會兒,等會再說你的事行嗎?”

這樣溫柔的鐘翹,戚承怎麼可能拒絕,他乖順的點頭,連坐姿都變得端正了些,規規矩矩的像個學生。

確定了稍見冷靜的戚承應該不會再出來攪和後,鐘翹將身體轉而朝向另一邊的樊佳,正襟危坐。

樊佳見她一臉嚴肅,這會兒也心虛的垂下了腦袋,低眉順眼,只等她問話。

戚承在一旁安靜的聽著,等鐘翹從樊佳口中問出了話後,他也拼拼湊湊的大概瞭解了事情的原委。

原來這個樊佳是a大大二的學生,在坐地鐵的時候掃了別人推銷過來的二維碼,結果手機中毒,微信被盜。騙子向他微信裡的同學借了錢,結果真的有好幾個同學轉錢給他。而等樊佳發現報警後,錢也已經追不回來了。

同學被騙的錢,只能他自己承擔來還,可他生活拮據,又不想麻煩鐘翹,便想著自己多打兩份工。

這時正好有一個學長給他介紹了一份工作,薪資頗豐,但其實是一份地下賭.場服務生的黑工。他從小在山裡長大,對這些並不瞭解,直到警察一鍋端掉了地下賭.場,他才知道原來這都是違法的。

事情理清了大半,也可以理解接到派出所電話的鐘翹為什麼會急急忙忙的趕回了a市。

而剩下他所需要去了解的就是——

這個大學生和他的悄悄到底是什麼關系。

雖然鐘翹說過她沒有男朋友,可是樊佳大學生這個身份實在是紮耳,想當初自己跟她在一起的時候不也是大學生嘛。

鐘翹聽完了樊佳的解釋,就開始操起了老阿姨的心,一直對著他碎碎念,跟他講道理,給他分析事情輕重緩急,再給他科普法律法規,全完沒有注意到另一邊戚承的欲言又止。

樊佳知道自己犯錯,垂下的腦袋幾乎都要貼在胸口,想抬頭看看好久沒見的鐘翹,可又害怕看到她眼裡的失望,一雙墨黑的大眼睛滴溜溜的來回轉,將對面戚承扭捏侷促的樣子盡收眼中。

他正愁被唸叨不知如何打岔,看到戚承時不時張合卻沒出聲的唇瓣,驀然抬起頭,做出好奇的樣子,朗聲問道:“哥哥!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說啊!”

戚承是有滿腹疑問要問,可陡然被對面敵我未明的人點了名,他還是極為不爽的。看見鐘翹也隨著樊佳的目光轉過身來,戚承輕咳一聲,做出通情達理的樣子,正色道:“你給我好好聽悄悄說話!東張西望什麼呢!”

鐘翹一聽,果斷又回過頭繼續教育樊佳,最後把話翻來覆去說了兩三遍,實在口幹舌燥,她才終於熄了聲兒,把剩下的半瓶水喝完,轉向戚承的方向。

“現在說說你,你跑到這裡來幹嘛?”鐘翹都懶得問他是怎麼知道這裡的地址的,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肯定是那個屈於三百萬美金下的狗腿子告訴的他自己的在a市的地址。

雖然還沒搞清楚鐘翹和樊佳的關系,但戚承這會兒大概也能猜到自己先前是太沖動誤會了什麼。

他並著五指摸了摸鼻子,躲避著她清澈坦蕩的注視,倒和剛才的樊佳有幾分相似——

一樣的慫。

“我……我以為你又跟兩年前一樣,一聲不響的走。”戚承本來是對自己誤會她的事情有些心虛,可再次提起兩年前的事情,心底的恐懼再次被挖起。

失去的痛他嘗過一次了,痛的刻骨銘心,手肘撐在膝頭,他用雙手捂住臉,深深吸了一口氣,平複了一下突然失控的情緒,才繼續說道:“我太害怕了,我真的是太害怕要再次面對你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