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不怕他。”戚承小聲的說了一句,不情不願的站了起來,上樓喊父親下來吃飯。

除夕鐘翹是跟著家裡人一起回鄉下的爺爺奶奶家吃飯的,鐘爸爸上面還有兩個已經當上爺爺的哥哥,下面還有一個離異帶著孩子的小妹。自建的小樓裡搭了一張碩大的圓桌,但四家人湊在一起,還是坐的滿滿當當,都伸不開胳膊。

“翹翹找物件了嗎?過完年都28了吧,要抓緊了啊!”

催婚已經是這兩年過年過節的必備話題了,去年還有兩個被催生的堂哥頂著。今年大堂哥不負使命生了二胎,男女雙全,二堂哥也成了準爸爸,於是一大家子的矛頭便全指鐘翹,火力全開,連裝死都沒有用。

“你們催什麼催,我覺得翹翹這樣就好,有房有車,自己過的舒舒服服的,找個男人指不定還讓自己不痛快,要來幹嘛?”

說話的是鐘翹的姑姑,去年過完年離的婚,以前她也是催婚大軍裡的主力。可經歷了一場失敗的婚姻後,她卻突然看開了不少,竟然站在了鐘翹這邊說話。

“翹翹今年剛升的總監,這個時候結婚生孩子肯定不行的。他們大城市現在就流行什麼黃金單身漢,反正我們是不懂了,就只管拿著女兒的錢享享福就好。”

鐘媽媽是個極護短的人,自己催女兒是一回事,但絕不允許別人拿女兒的私事當談資。雖然說這一桌都是親戚,但她就是個小心眼兒的,想當初女兒跟華暘分手的時候,可沒少被自己這兩個嫂子冷嘲熱諷。

說話間,她抬起胳膊,捋了捋前兩天剛燙的大卷,還不忘抖抖袖子,露出手腕上亮眼的手鐲,密密麻麻的碎鑽在白熾燈的照射下閃的刺眼。

“三嫂嫂!你這個桌子是不是愛馬仕的啊!老好看了!我在電視上看好多女明星都帶,很貴吧?”鐘翹的小姑離婚後有一段時間一直一蹶不起,還好有這個平時看著潑辣的三嫂陪著她。這會兒見三嫂又跟大哥二哥家的暗暗較勁,也願意應承一把。

鐘媽媽將手伸到小姑子面前,卻故意將手鐲轉了轉,把帶鑽那一面外朝著對面:“哎喲,鐘翹這個死丫頭!一聲不響拖朋友從國外買回來,四萬多塊錢哦!心痛死我了!”

“翹翹這是孝順,你應該高興才是~”

坐在對面的鐘翹的大伯母看著那隻亮閃閃的手鐲,眼睛都紅了,可還是不以為然的癟癟嘴,掀著眼皮,冷哼了一聲:“也不知道一年掙多少錢,花四萬塊錢買個鐲子,這樣大手大腳,也不知道存存錢。”

鐘媽媽自然聽見了這話,她將袖子往上拉了拉,又攏了一把頭發,這才不緊不慢的說道:“掙的也不多,一年也就一百來萬的工資,什麼公司分紅還有投資理財的錢我們都不問,隨她自己,愛怎麼花怎麼花。”

一頓年夜飯在幾個女人的明爭暗鬥下吃的膽顫心驚,鐘翹全程將臉埋在碗裡,只有被點到名字的時候才嗯嗯應兩聲,生怕被殃及池魚。

吃過年夜飯,喝多了酒的大人們依舊圍坐在桌子邊追憶往昔,感嘆著小時候食不飽腹衣不蔽體的苦日子,說著說著,還紅了眼睛,落下幾滴老淚,感慨萬千,彷彿前面那會兒的爭鋒相對都是錯覺一般。

鐘翹和兩個堂哥還有表弟另尋了一張方桌,開了牌局,兄妹幾人平常雖然聯系不多,但關系都還算不錯,也從來不摻和大人之間的事情。

“小妹有男朋友了吧?”鄉下沒有自動麻將桌,都是自己洗牌,翠綠的麻將在桌上相互碰撞發出噪耳的聲響,掩藏著大堂哥含笑的發問聲。

鐘翹不動聲色的動了動眼眸,望隔壁桌看了一眼,見沒人注意到他們這邊的動靜,搖了搖頭否認道:“沒有,工作那麼忙,哪兒有時間找物件。”

大堂哥咧著嘴笑的更歡了,將腦袋往牌桌中間湊近了些:“你十分鐘看一次手機,還說沒情況,你放心,我們不告訴嬸嬸。”

鐘翹咬著下唇,幽幽瞥了堂哥一眼,沒說話,算是預設了這一說法。

時間臨近12點,小鎮開始有不少人家放起了煙火,鐘翹他們結束了牌局,大家端著茶杯,手裡抓著幹果,紛紛站到室外。

朗朗的倒數聲從客廳的電視機裡傳出,零點鐘聲敲響的那一刻,身周是震耳欲聾的鞭炮聲。

守舊的小鎮還是以最傳統的方式,延續著過年的習俗,鞭炮響了許久,盡管已經縮著脖子捂住了耳朵,鐘翹依舊覺得自己的耳蝸嗡嗡作響。

她走進客廳,從包裡翻出準備好的紅包,先遞給了年邁的爺爺奶奶,再將剩下的拿給兩個小侄子,和正大著肚子的堂嫂,就連今年剛上大學的表弟也包了一份。

空氣中還有大團未散開的煙霧,鼻息間全是濃濃的鞭炮味。她深吸了一口氣,看著手中備用的紅封,拿出了手機。

手機上有許多拜年的簡訊,還有幾個未接來電,微信的綠色圖示在通知欄堆積,一滑都拉不到底。

她開啟微信,在片刻的卡機後,依舊有新的對話方塊在不斷往上跳。鐘翹找到組員的微信群,直接往裡面發了幾個大紅包,然後找到戚承的微信。

十幾分鐘前,他給她發了訊息。

【q:悄悄,新年快樂。】

不知道是不是隔著時差的原因,還是零點的時候伺服器太擠,戚承掐著點發的訊息,在鐘翹的手機上顯示出的時間卻是00:01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