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你,你看看你,年紀輕輕的,居然比我們這些大媽還不如。” 病房裡,一個婦女恨鐵不成鋼的戳了戳病床上女孩的腦袋,嘴裡還不停的念念叨叨。

其實也不能怪這個婦女這麼氣憤,這次女兒生病,醫生說她居然差點過勞死。過勞死啊,你說說,這該是得勞累成什麼樣才會這麼嚴重。

女孩蕭楠是名牌大學畢業的一名學生,雖說是名牌大學畢業的,但是這也並沒有讓她找到一份很好的工作,而是選擇進入了一個門檻非常低的銷售行業。

說來她也硬氣,為了達到業績,簡直是廢寢忘食。不這樣,哪能月入兩三萬呢。

不過要說她有多喜歡這個職業,那是沒多喜愛。要不是為了實現母親在城裡有一個家的願望,說什麼她也不會做壓力這麼大的工作。

“要我說你平時下班就不該整日宅著,得多出去走走,多鍛煉鍛煉。”陳芳一邊整理著東西,一邊自以為很懂的說道,在她看來,工作能有多累啊,她不也工作嗎,還得上到半夜。

像她女兒這樣名牌大學畢業的,哪個找工作不跟喝水一樣簡單啊。蕭媽總是擁有著無與倫比的自信。

蕭楠無奈的聽著她媽在那叨叨,現在這個拼爹拼貌拼學歷的社會,不努力,能拿那麼多高工資?還真以為有那種“錢多活少沒事幹”的餡餅工作。這也就是那些還沒出社會的小姑娘的天真想法罷了,而她早已過了那個年紀。

她的故事其實說來也很簡單,從偏遠山區透過高考這座獨木橋爬出來的。為這,當年還在那個小山村引起劇烈轟動。瞧,誰說深山出不了“金鳳凰”吶,這不就出了一個活的。一個嬸子如是說道。

僻陋的小屋裡站滿了圍觀的鄉親,明明都是熟悉得再不能熟悉的人,偏偏跟瞧稀有動物的似的,不,說稀有動物估計還有點不夠恰當,因為在這些山民眼中,外界公認的稀有物種在他們這兒跟平常動物沒什麼區別。

不過也是,看多了,任誰還覺得它稀奇呢。

蕭楠終於體會到動物園被圍觀的稀有動物的滋味了,真t難受!

在村民們羨慕和希冀的眼光中,一家三口都離開了山村。蕭爸蕭媽是出來打工的,蕭楠是去讀大學的。

等她來到大城市,才發現想象和現實根本不是一回事。在她看來,這平坦的不能再平坦的大都市,其實比那崎嶇的大山溝難攀多了。讀書加工作的這七八年間,不僅讓她越來越想逃離城市,還把自己的爸爸也折在這裡了。

天曉得她多麼想回去,回到那青山綠水的懷抱中。

還有這次她頂著四五十度的室外溫度出去跑業務,結果一個不小心頭磕在一塊黑色的小石頭上,血流了滿地,就在她以為遠在天國的爸爸終於來接她時,最終被路人發現送到醫院。至於那塊兇器石頭不翼而飛也沒人在意。

到目前為止,她的頭還隱隱作痛暈暈沉沉的。

想到目前的現狀,蕭楠的心情就越來越沉重。難道她真的要一輩子這樣下去嗎?就為了一套房子,把自己的一生都獻給它。沒有夢想,沒有未來。

這次出意外,從某種程度上挽救了正要罷工的身體,但也讓她不由得一陣後怕,並下定了決心。

“媽,我想回家。”

“回家?”陳芳奇怪,“醫生不是說了嗎,你要住一個星期的院。”

她以為蕭楠忘了醫生的話,還特意強調一遍,想著她到底傷到的是頭部,身體又過度勞累,“你好好休息,也別擔心,請假的事我就和你老闆說了!”

“不是這事。”

蕭楠低頭盯著被子上“xx醫院”的字樣,彷彿要盯出一個洞似的,就是不願意抬頭看陳芳一眼,就怕洩了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我是說我想回老家,回臥龍灣。”她知道這句話無異於火、藥庫點明火。果然——

“你說啥?你想回農村?回那個山旮旯?”尖厲高亢的聲音中夾雜著不可置信。

再觀其聲音的主人,此刻身子僵立,眼珠子差點瞪出來,她滿臉不可置信。難道她是出現幻聽了?

此刻心中的震驚程度超出了這個農村婦女有限的詞彙,只覺得心髒嚇得縮成一團,她說什麼都無法相信自己的女兒居然起了回山村的心思,殊不知多少人擠破了腦袋尖想留在城裡,都沒能成功。

她辛辛苦苦好不容易培養出的大學生,全家人的榮耀,現在居然想回去?這和雞飛蛋打有什麼區別?她不同意。

於是她苦口婆心的勸道,“小楠,你現在是不是生病生糊塗了?我們全家人都供你一個人讀書,甚至因此熬透了你爸的身子,以至於早早離開我們,你說,你現在怎麼對得起他……”想起亡夫,陳芳眼淚鼻涕一大把,她怎麼這麼命苦哦,年紀輕輕就守寡,養個女兒還這麼不爭氣。

也不對,不算年紀輕輕了。唉,她到底在想什麼,陳芳擺擺頭,把那不靠譜的心思甩出腦袋。

母女倆都堅持自己的想法,誰也不讓步。

冷了小半會兒,陳芳見蕭楠一點都沒打消念頭的意思,氣得摔門而去。

獨留病房裡蕭楠一個人。

望著緊閉的房門,她一陣無奈。其實,她最不願意傷害的就是她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