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這油嘴滑舌的，也不知道跟誰學的！”劉氏嗔怪地說了句，伸手在小兒子的腦門上戳了戳。自己的大兒大女都是端方之人，二兒愛靜，常常自己待著，倒是這老小，總是嘰嘰喳喳，有了他，倒是有了了不少體會到母子天性的美好記憶。

“且跟我說說，你在廠裡的工作如何了？”她一向只聽丈夫與大兒誇獎，說是這學留的不錯，學了本事回來，錢沒白費。但是劉氏還是想找兒子來問問，看具體是個什麼情況。

“我在德國學的就是化學，家裡的工廠裝置還是不錯的，前頭我不是送了兩樣潤膚露與沐浴露給你，就是我回來之後主持著開發的，大哥說了，市場反應還不錯。”許嵩也不跟劉氏說複雜的，只跟她大概說了說。

方媽媽端著茶放在他面前，也跟著誇了一句，“外頭都傳遍了，說我們小少爺天資聰穎，去德國才三年，就學成歸來，而且一回來就給家裡做了貢獻，是個實幹派呢！”這實幹派可算是方媽媽眼中誇人的最高階詞彙了。

許嵩聽了直笑，一點兒也不會不好意思，還跟著點了點頭，“確實，我跟大哥說過，回來就是要當實幹派的呢。”要不是因為大哥許諾回來就將家裡工廠的實驗室交給他來安排，他才不會放棄德國那邊更好的深造機會回國呢。

“你可別誇他，這孩子臉皮可厚，半點兒不會不好意思！”劉氏有些好笑的說道，“嵩兒，娘聽說你最近讓人去收拾了隔壁那個院子，可是有什麼安排？”

不過隨口一問，可不曾想，兒子竟然有些臉紅。這難得的羞赧表情，倒是叫劉氏與方媽媽都楞了一下，對視一眼，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更值得挖掘的含義。

見劉氏不好開口，方媽媽倒是發問了：“小少爺這是害羞了？莫不是……”該不會是想學人家安個外室吧，這可使不得呢，“這院子簡陋，您若是外頭有人想安置，不如帶回家來。太太一直盼著您能成家立業呢，您身邊若是有了可心的人照顧著，她也安心了。”

在方媽媽的眼中，這外頭女孩兒不知底細，帶回家在眼皮子底下看著也安全，她看著自家小少爺，身形頎長，五官端正，神采飛揚的樣子，可不是也到時候了。

“娘，我跟您講實話，你讓人先下去。”屋裡頭立著好些個人，他倒是不好意思開口了。方媽媽知情識趣地帶著人走了之後，許嵩才靠到劉氏身邊，“兒子此番奉父親之命到桐城接人，火車上遇到了個姑娘……”

他細細跟母親描述，“後來他們到了上海，要找房子，我想著他們人生地不熟的，能幫上的就幫一把唄。這不，想來想去，正好想起這一處，我才讓人安排的。”說完還瞪著自己的大眼睛對視劉氏，顯得十分無辜。

劉氏狠狠地點了點許嵩的腦門兒，“怕是你一見了人家就起了意，還派人尾隨他們吧！”要不然也不會知道人家在找房子啊，自己的兒子自己清楚，這德行跟他爹他哥一模一樣，“聽你這麼說，這姑娘的家世一般，這院子倒也合適，左右錢財兩訖，也不怕人家閑話。”

對於兒子的選擇，劉氏其實也不想幹涉太多，他的性子倔，要是直接駁了，只怕他會極力反抗。反正時日還長，如若真的不成器，再做考慮也不遲。

在後宅浸潤了大半輩子，劉氏的見識和想法都非常人所能企及，更何況，她手底下也有好幾些個産業，錢來錢往，也不是無知婦人，何必做潑婦狀。

被自己的娘親吐槽，許嵩也很無奈，“娘，什麼叫尾隨啊，我那是有心好不好啦。”說得他像是個痴漢一般，倒是落了下乘。“說實話，娘，我瞭解過，那姑娘真的不是一般的好，跟我非常合適呢。”無論是外貌，性格，還是愛好，都跟自己想象中的人一模一樣，倒是襯了她的名字，跟林妹妹一般！

劉氏只看著兒子笑笑不說話，這件事她也不往心裡去，問過了，知道了，便也罷了。“你剛剛在門口遇到你二姐？”劉氏今日找許嵩來，還有另一件事，“可知道是為了什麼事兒？”最近老爺神神叨叨的，倒是讓人有些不安呢。

許嵩搖搖頭，“我問了，姐夫只說是爹爹找他來，但卻沒說是什麼事兒。”他一貫不親近這些異母所出的兄弟姐妹，大家也都習慣了。反倒是他們，對許嵩多有討好。

“既然不知道，便也罷了。”劉氏也不多糾纏，反正自己叫兒子來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快去老太太的院子看看她，這兩人她一直唸叨著你呢。”

老太太姓程，保養得不錯，可年歲在那兒，身子骨總有些欠缺的地方。

許嵩這個老兒子可不僅僅是劉氏與許霍的寶貝，也是老太太的寶貝呢。其實不等他娘唸叨，他也是打算去給老太太請安的。“我正準備去呢，您就是說早了些。”

他跟老太太的感情不錯，從前在德國時，也就是老太太，催著一直讓他回來。鄉愁這個病症發作的時候，也就是想著還有親人惦念自己，才熬過了那漫漫長夜。

跟母親道別後，許嵩就往老太太的院子去了。原本他還想溜過去爹爹的窗沿底下偷偷聽聽到底什麼事兒，後來想想，左右都會知道的，也不差這麼一會兒了，就拋在了腦後。

另一邊，林蔚風也正在中介的帶領下，看著許嵩提供的這處小宅院。地段還算是挺不錯，鄰居聽著也靠譜，再加上房子也勉強算是寬敞，麻雀雖小五髒俱全，林蔚風盤算了一下，能給女兒備上一排三間大房呢。

像是特意為他們準備的一樣，這個兩進的小宅分成三個院子，正好能讓林蔚風安排得過來。除了夫妻兩人，女兒，還能排出一個客院來。而且裡頭的精緻也不錯，典型的江南小院，還有些個假山，花草也茂盛，越看越喜歡。

只是這價格倒叫林蔚風有些遲疑，不是貴，而是太過便宜。這幾日林蔚風也看了好幾處宅院，價格不一，只是同等規格裡頭，這處宅院的價錢要少三分之一，這叫林蔚風有些不踏實。

“先生，您說這處院子是隔壁這戶人家要出手的？”他跟這位黃經濟也算是熟了，直截了當就著剛剛的講解問出了自己的疑惑：“我看著房子真是不錯，只是這個價格，實在是讓我驚疑呢。”

黃經濟笑眯眯地撫了撫自己的短須，道：“我知道你有疑惑，但我敢以自己的名譽保證，這處宅院並沒有問題。”

這個人是徐琅曳介紹的，林蔚風自然是信任的，哪怕心中尚有疑惑，但既然黃經濟不說，他也不能深究。恐怕這背後還有故事，不過如今他們對上海人生地不熟的，也不能挑剔更多，林蔚風大膽的做了決定，“那便要了此處吧，其他的也不用看了。”推了原本要去另一處地方檢視的計劃，直接跟黃經濟定了下來。

兩人就這價格問題做了深入探討，主人家賣的急，他們也等著住，便約在黃經濟處定契，再由黃經濟搞好手續問題，林蔚風這邊給他加上一些錢當辛苦費，倒是省了不少事兒。

看好了院子，接著便是裝修以及購物。省了這一大筆錢，比計劃的就寬鬆了許多，於是，徐琅予帶著林黛玉開始逛街，興致勃勃地大肆購物。

上海可與桐城不同，這裡既然能號稱是國家經濟中心，其發達程度可想而知。看著電車來回，上下的都是衣著光鮮的人，路上還不時有小汽車來回穿梭，林黛玉看著這林蔭大道，心中感慨萬千。

時光飛逝如電，一眨眼，她似乎就經歷了兩種不同的人生。若說從前在桐城時，她還是懵懂地摸索適應這個世界的規則的話，那到了上海之後，林黛玉就是已經成為了其中的一員。不知為何，她與這座城市的氣質極其吻合，輕而易舉地就接受了這新式的一切一切。

在林蔚風與徐琅予購物的時候，林黛玉也嘗試著去了解這座城市。等逛完街，林黛玉心中已經有了模糊的想法，等待回家好好理清思路。

從前她在賈府時最愛吟詩作對，姐妹們也都是有才之人，她自認為腹中還是有幾滴墨水的。若是在這個世道求生存，那麼，作為女子，最適合的方式就是給文學社投稿。在這個尊重文人且不論男女尊卑的世界裡，她只要好好發揮，嘗試著去適應這個社會的需求，一定能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秉著這個念頭，林黛玉回到酒店就一頭紮進房間沒再出來過。

林蔚風與徐琅予都很忙，等拿到了新鮮出爐的房契，將手裡頭捂得很熱的錢都給出去之後，他們搬進了新家裡。

徐家已經安頓好了，派了幾個人來幫忙，連帶他們從桐城帶來的東西，新添置的物件等都搬進了新家。

林黛玉幾乎是一眼看到自己的院子就愛上了，看著新制的牌匾上清晰的三個字：“弄梅軒”，她知道，自己的人生終於翻開了嶄新的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