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伯卿沒想到萬弗萱變臉比尋陽變天還快,明明片刻之前兩人還在廚房打得火熱,現在她竟……竟是要離開他?

他從前喜歡別的型別不假,但那不過是全天下沒有斷袖之癖的男子都自以為喜歡的型別。在見到真人之前,誰能想到世上還有萬弗萱這樣自成一類的怪胎?

“你的意思是,你不想嫁給我了?”季伯卿心中翻江倒海,面色卻一如平常,問,“你打算就這樣走了?你不對我負責了?”

萬弗萱心想,你還沒回答我前半句的問題呢。你要是說你就喜歡我,我當然對你負責到底;你這樣避而不答,就是預設了我的猜測。我出格,莽撞,不知矜持為何物,甚至還有點瘋。我在你身邊呆這麼久,是想讓你喜歡這樣的我,不是逼你接受我——這兩者之間區別很大!

“你幹嘛說得這麼委屈啊?我不過是在你府上住了幾個月,沒要你的東西也沒要你的人,更沒讓你做這做那,你有什麼損失?你說我敗壞你的名聲,我已經跟你道過歉了。你一個大男人,別人你風流,又不會說你是□□□□——淫、淫男蕩夫。一輩子那麼長,你總不能因為怕別人說閑話就瞎娶媳婦!”

“你在胡說什麼?!我……”季伯卿急得抓耳撓腮。他語塞了,畢竟萬弗萱說得沒錯,這幾個月來都是萬弗萱在努力地討他歡心。他除了剿滅紅梅山亂賊順手把她救回府中,沒有過任何表示。可是需要怎麼表示呢?他以為自己的心意已經夠明顯了。他找了那麼白痴的藉口不讓她走,又偷偷安排了媒人和聘禮,一心把她光明正大地娶回家,他還能怎麼做?

季伯卿和萬弗萱還沒爭出個結論,但見高衍與離容出現在十步開外。二人只得收斂情緒,休戰片刻。

☆、暗室問君心

涼風洞在太守府後山的向陽面,入口開闊,周圍的雜草早已被遊人踏平。四下蟬鳴聒噪,好像也在抱怨這天熱得離譜。

離容一行四人在進洞十餘步後,揀了幾塊平石坐下,周圍還有一些老人小孩。說起來,這座小山原本劃在太守府內,是獨屬尋陽太守的一份清涼。但季伯卿得知此中乾坤後,就立刻撤了山下沒必要的柵欄和衛兵,於是尋陽郡民才得以上山乘涼。

不蓄私産,與民同樂,季伯卿的為官風格可見一斑。

“哇,真的好涼!洞裡洞外,冰火兩重天啊。”離容一邊感嘆,一邊向漆黑無際的涼風洞深處張望,“這洞裡到底有什麼機關?洞很深嗎?”

“洞裡全是岔道,幽深潮濕。至於冷風來自何處,郡中倒有不少牽扯神仙精怪的傳說,不足為信。對了,洞內還有許多形態各異的鐘乳石,你若有興趣……”季伯卿指指剛從深處走來的兩個遊人,“我們可以借個手提燈籠,進去探探。”

離容看看高衍,又瞧瞧萬弗萱,笑問:“怎麼樣?去不去?”

季伯卿立即行動,起身去遊人手中借來燭籠。高衍依然一副悉聽尊便的隨和模樣,萬弗萱雖然心情不佳,但也不願掃了離容的興。

幾人向深洞進發,越往裡走,越能聽見清晰的水聲,但卻看不到水在哪裡流。

頭頂的鐘乳石千姿百態,很多長得就好像要掉下來似的,有幾分讓人心驚的危險之美。

走著走著,忽然,季伯卿手中的燭籠竟滅了。唯一可照明的光源消失,四下立刻漆黑一片。

季伯卿二話不說,先把夜光釵插進身旁的萬弗萱鬢中。

緊接著,黑暗中響起離容的慘叫——

“啊——……別碰我!”

她不知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所幸一隻手臂攬住了她才沒有跌倒。她以為是高衍趁機佔她便宜,失態地尖叫一聲,不料這時耳邊響起季伯卿的聲音。

他道:“是我。”

離容鬆了口氣。

還沒等她謝過兄長,季伯卿就將她的手遞給了高衍。

“高兄,麻煩扶著舍妹。”

說罷,他轉頭去尋釵子的微光。

“跟我走,我記得路。”高衍對離容說。他沒有直接去牽離容的手,而是將自己袖口的布料塞進離容手中,以免有肌膚接觸。

“我、我也記得路。”離容回道。

“你記得路,但是你會摔。”高衍胳膊一動,確認離容還抓著他的袖子,忍不住輕笑出聲。

他們入洞不算太深,要退出去並不難。只有一個人覺得難,那就是萬弗萱。

“流年不利,流年不利!”萬弗萱心中暗罵。她對自己身在什麼方位毫無頭緒,憑直覺選了一個方向上前,卻是越走越深。

季伯卿看著那個光點朝錯誤的方向躍動,心中無奈地一嘆,但又不知怎地覺得有點好笑。

“你這是要去哪兒?摸黑去建康嗎?”季伯卿跟在萬弗萱身後,也不糾正她,只是冷嘲熱諷。

萬弗萱一聽季伯卿在身後,頓時感到十分心安,但嘴上卻不服軟,問:“你咋跟來了?你這麼能耐,還需要本小姐給你帶路啊?”

“呵,是,是,是得麻煩你帶路。”季伯卿道。

他任由萬弗萱越走越深,自己默默地緊隨在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