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陸南生的聲音。

黑暗中,陸南生把那兩只剛從自己身上彈開的手抓回來,也不知放在了什麼部位。他輕聲重複道:“沒關系,你可以繼續摸。”

離容住的軍帳不大,此時封閉的空間中只有他們兩個人,盡管彼此看不太清,但好像每一次呼吸都會把氣流吹到對方臉上。有點癢,有點熱。

“今晚很冷,我想起來看看你,發現你沒被子。”說話間,陸南生把一塊褥子蓋在了離容身上,“這是我的,給你。”

離容剛想說“誰要摸你”,卻聽陸南生把自己的被子送來給她,只能收起半真半假的嗔意,問:“那你怎麼辦呢?”

“你說呢?”陸南生裝可憐道,“沒有被子,一個人睡,挺冷的,是不是?”

離容一聽,真慶幸周圍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好隱藏她紅熱的臉頰。其實她心中想的是:我天南地北隨你去的承諾都許了,你還有什麼必要找這種拙劣的藉口?陸公子這個匪頭做出的事情,還真是跟一般土匪不一樣。

她沒說話,只是往獸皮塌裡側縮了縮,給陸南生騰出了一個空位。

陸南生立刻寬衣解帶,滾進被窩。

“你不是土匪嗎?我看不太像啊。”離容羞得只敢背對陸南生,嘴上卻調侃了一句。

“你嫌我不夠匪氣?”陸南生索性從後面抱住離容,鬍渣摩擦著離容的後頸,不懷好意地笑道,“你讓我做君子,我便做君子。你讓我做土匪……我……怕你吃不消……”

離容動了動,好像是想掙脫,又像只是嬌嗔的扭動:“什麼君子?哪有君子半夜跑來姑娘帳中的——”

陸南生回道:“君子也是人,也欲行人倫之事。只不過君子行之以禮。等你說‘可以’,我再……”

離容咬緊牙關,沉默是金。

“快說……”陸南生似哀求又似命令。

離容搖頭。

“真的不說?”

離容依然搖頭。

雖然不老實的雙手已把她的衣帶解開,但陸南生沒有繼續。他喘了一口粗氣,決心把慾望壓下。

“你說,我是不是應該回去一趟?”離容轉過身來,換了話題,“我不能不說一聲就走了吧?”

“如今建康城中亂成一鍋粥,你去了,王爺也沒空處置你。”陸南生道,“過兩天,我先派人送上拜帖,然後你再回去——我們一起去。”

“啊?!”離容嚇了一跳,“你要去建康?帶兵去嗎?”

陸南生笑了笑,說:“當然不能帶兵。”

離容問:“你孤身去建康?不怕羊入虎口?王爺正愁不知怎麼對付你!”

陸南生摸摸離容的腦袋,道:“我想王爺不至於這麼糊塗。”

“哦……”離容往陸南生懷裡蹭了蹭。

身體很暖和,心裡很安寧。她覺得好像所有的難題陸南生都能處理妥當,不需要她瞎操心。於是白天縈繞心頭的千端萬緒全都消散無蹤。很快,她便睡得像個死豬了。

聽著懷中人均勻的呼吸聲,不甘心就此入睡的陸南生輕輕撓了撓她,最後發現她確實睡得深沉,才嘆息作罷。雖然他身體有些難受,但見離容能在自己身邊完全卸下防備,又覺得心靈上獲得了滿足。這種滿足,似乎比自己剛才想做的事能帶來的歡悅,更持久綿長。

三日後,陸南生的信使抵達建康之時,建康也派人來到了廣陵。

這天離容拜陸南生所賜)起得晚了,她剛睜開眼睛,就見陸南生掀簾進帳,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著她。

“建康來人了,來傳聖旨的。”陸南生開門見山地說。

“聖旨?聖旨在哪兒?!”離容揉揉眼睛,突然發現陸南生右邊的臉有點紅腫,嘴角還有沒完全擦去的血跡,“呀!你怎麼了!?摔的?”

陸南生別過臉,不願離容追問這傷從何而來。他悻悻地說:“那人說,他要見到你,才肯傳旨。”

“啊?那人是誰?韓謨?蘇穎”離容問。

“都不是。”陸南生直視離容的眼睛,好像想從她臉上看出些許端倪,“他是尋陽太守,跟著大都督——”

“季伯卿!!!”離容沒等陸南生說完就脫口而出,“他在哪兒!快帶我去!”

陸南生見離容喜悅之情溢於言表,心中更加酸悶。還沒來得及回話,離容已經光著腳跑出去了。

“季伯卿在哪兒?季伯卿在哪兒!”離容邊打轉兒邊問。赤腳踏在濕乎乎的泥路上,顧不上髒,只希望四面八方有誰聽到她的呼喊能應她一聲——她要見季伯卿,立刻!馬上!

不遠處的季伯卿尋聲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