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在門前徘徊了兩步,剛要轉身離去,卻聽裡面的人說:“請進!”

陸南生進來了,顯得有些侷促。

“剛才我——”他想到自己提出要離容嫁給他時,用的理由是他想“跟王爺沾親帶故”,好像這樁婚事與男女之情全無關系,這難道不混賬麼?難怪對方斷然拒絕了。此時想補兩句真心話,卻又說不出口。

離容招呼他坐下,把還未入口的糕餅遞到他眼前,說:“本以為你要去長安就職,所以帶了點東西給你吃,你不要嫌棄。”

“你做的?”陸南生接過糕餅,咬了一口。

離容搖搖頭,伸了個懶腰,道:“很久沒做,手生了,唉。南北水土不同,做出來的東西味道也不一樣。這是我在酒樓買的。”

她想,既然陸南生說“提親的事,只當在下沒說”,那她就真的當做沒聽過好了。找點其他話題隨便聊聊吧。

離容:“對了,青州自古豪俠地,你卻喜歡讀書,小時候沒少被人嘲笑吧?”

陸南生:“我像是怕被嘲笑的人嗎?”

離容:“不像,但我覺得你是那種、那種……”

陸南生:“哪種?”

離容:“那種會跟自己過不去的人。”

陸南生:“哈,崔小姐怎麼看出來的?”

離容眯著眼,故作高深地說:“就是第一次遇見你的時候,你問我的那些問題,讓我覺得,你好像有點……有點自我懷疑的傾向。”

陸南生:“崔小姐真是目光如炬。”

離容:“不是我目光如炬,而是人們的心魔都太明顯了。那都是自己困於其中暈三倒四,而他人一眼就看得清清楚楚的東西。”

陸南生:“我倒想聽聽,別人有什麼心魔。”

離容:“嘿嘿,別人的事情我就不跟你說了,我不能出賣朋友。”

陸南生:“那你呢,你有心魔嗎?說來聽聽。”

離容:“我才不告訴你。”

陸南生:“我的心魔被你看透了,你的卻不說給我聽,豈不是很不公平?”

離容聳聳肩,道:“你的心魔是我憑本事看出來的,又不是你跟我說的,有什麼不公平?”

陸南生:“既然如此,陸某倒要猜一猜了。”

離容:“請說。”

陸南生:“你總說你是崔夫人的幹女兒而非親女兒,聽起來,你似乎從沒把自己真的當做過小姐。你怕他人與你結交是因為你的身份,你寧可別人把你看作廚娘。”

離容聽了,覺得彷彿被人看穿了,笑道:“沒錯。”

陸南生:“並不是所有人接近你都是因為你姓崔,可你無法分辨。你無法分辨,誰覬覦你背後的勢力,誰喜歡你的為人,是麼?”

離容笑著預設。

陸南生:“那你想不想知道,如果你不是崔夫人的幹女兒,而只是高衍府上的廚娘,在下會怎麼對你?”

離容:“會很糟糕嗎?”

陸南生:“很糟糕。”

離容:“有多糟?”

陸南生:“我想做君子,但畢竟眼下是土匪。你若是高門小姐,我自當以禮求之。你若只是高府廚娘,我就要用土匪的辦法了。”

離容:“啊?”

陸南生:“一個字,搶。”

☆、胡馬飲長江

“搶、搶我?我有什麼好搶的?……”

離容突然覺得臉頰熱,脖子熱,兩耳冒煙。她莫名開始擔心自己此刻儀容不整,很想拿面鏡子照照,看自己究竟有什麼可愛之處。不過眼下再可愛,也彌補不了她第一次運糧來此時吐得昏天黑地,眼腫臉青頭發油,渾身又髒又臭,一定是醜到極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