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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上馬車,季伯卿也自顧自地鑽進了車廂。
高義心知季伯卿說得沒錯,他手上雖有一個久在軍旅的劉聿隆可用,但劉聿隆是關西人,中軍多是關東人,由他領兵,恐怕有兵不服將的可能。要用季伯卿嗎?季伯卿其人,來路真有些神神秘秘。
“憑一封信,就想讓本將軍相信你?”
“一個月前,在下聽見國子學西廂的茅廁有人聲,卻不知聲音從何而來。”季伯卿作側耳傾聽狀,“在茅廁外的水缸下,越聽越清楚。”
這話讓高義有些後怕。
季伯卿笑著繼續說:“於是在下就立了新規矩,讓那些在國子學留宿的學生,夜裡都睡在東廂。”
二人相視一笑。季伯卿投誠成功了。
本可隨高義去軍中,但季伯卿跳下了馬車。他原路返回,先到尚書府門前,看了一眼那些正在更換門匾的工匠。
這麼著急麼?高義大概是沒見識過鮮卑戰馬的厲害。季伯卿心中不由發出冷笑。
他轉過身,走進了高衍的府邸。
☆、她會保護你
“你找離容那丫頭?”管家面露難色,“不瞞大人,小的從昨晚就沒見著她,今天主子還吩咐小的另聘一個廚娘。”
得到這樣的答複,季伯卿的神經忽然緊繃起來。他來不及向管家告辭,就轉身離開了高府。
高衍聽說前庭來了客人卻不是找他,正要出來看個究竟,但撲了個空。
昨晚他一夜不曾閤眼。現在有時間休息了,他卻沒法上床睡覺。他甚至連自己的臥房都不敢進去。
短短一天內,死了兩個人。蕭子釗在他眼前咽氣,那是死有餘辜。可另一個人呢?他沒去問卞敏之是如何處理的屍身,他懷疑那屍身如今還在與床底密道相連的一間地下倉室中。
離容。
這個想法令他覺得自己的床鋪發燙,臥房更似一個蒸籠,散發著令人窒息的血腥味。
他不得不承認,下殺令的時候,他的精神正高度緊張,只覺得有可能洩密者非死不可。此刻回想起來,當時若只是把離容鎖在密道中,不也能解決問題麼?他後悔了。
那個丫頭,那個原本母親要強迫他娶過門的丫頭,雖然有討厭之處,但畢竟是無辜的。對了,昨天她擅穿青衣,他本來還要處罰她來著。但他的處罰,從來也不過是罰跪、罰幹活而已。他甚至都沒想過要打她。
他的處罰,只是想讓她明白自己的身份,安守自己的本分,不要有僭越的幻想。是的,她最可惡的地方就是不知足守分。她為什麼那麼用功地讀書?她寫給母親的書信,字跡一封比一封老練;偶爾評論時局,竟頻有中的之語。這信若是被旁人撿了去看,說不定會以為是出自名門閨秀之手——名門閨秀也未必讀那些書,她簡直像隔壁的國子學生。
這不是一個丫鬟該做的事。
高衍盡量回憶著離容的壞處,可依然禁不住去想她好的地方。她做的東西好吃,梁王喜歡,很多同僚都喜歡。雖然翻來覆去就那麼幾樣,但那種獨特的酸醇口感,別家的廚子就是調不出來。加梅子?加木瓜?都不對。中書侍郎劉存方就私下來打探過,當時他故作神秘地說無可奉告,其實他是不知道。
她有什麼獨門秘方?他不知道。她下廚的手藝是跟誰學的?他不知道。她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伺候自己的?九年前?是的,九年前。九年前,她才六歲。
前幾日他見到了太子,九歲的太子。九歲的孩童是多麼天真可愛,而離容剛開始為他端茶梳洗時,竟比九歲還小了三歲!
高衍不想進自己的臥房,卻不自覺地走到了離容住的小院子。腳步將往複旋,原地轉了兩個圈後,才終於踏了進去。
他幾乎沒有進過這個院子,因為每次他只要在院門前一晃,離容便識趣地跑出來了。
院子裡都是榆樹的落葉,一天不掃,就堆積如此。有些落葉還水靈靈地綠著,就好像……就好像不該在這個年紀就入土的離容。
高衍覺得這些落葉惹人心煩,大步邁進離容的臥房。
空,第一感覺就是其空無比。
沒有衣櫃,沒有梳妝臺,只有一張木板床。床靠牆的一側堆了許多書——看來這丫頭從前一直是枕書而眠的。床頭亦是齊腰高的書堆,書上疊了兩套丫鬟服,書堆旁有一個臉盆,臉盆裡放著一把木梳和一塊棉巾。再加上窗臺上的筆硯和碗筷,窗戶縫裡塞的破布,這就是離容的全部家當。
他隨手抓了一把丫鬟服,就發現了腋下的大口子。自己府上的下人都過得如此清苦嗎?他知道不是的,是他吩咐過,逢年過節不必給離容賞賜。
一個女子,為什麼起早貪黑忙裡忙外之餘還要苦讀詩書?為什麼不花點心思塗脂抹粉、媚主邀寵?牝雞司晨者最為可惡!想到垂簾聽政的姑母,高衍那迂腐的腦袋又萌生怒意。終於,他收起所有不必要的悲傷情緒,哼哼一聲,快步離開了離容的住所。
前方戰報比高義預想的來得更快,也更壞。蕭子釗殞命次日,冀州鮮卑即刑白馬、誓三軍,發兵南下,一路勢如破竹,直抵冀州治所金陽城。原本以為兵糧充足的金陽城定能守個月餘,沒想到冀州別駕馬遂詐稱出戰而實為出降,主動引敵入內,以至金陽城提前失守。
緊接著高太後命高義帶兵出征,但他卻不想從命。他手上的人馬雖多,但在清洗了一波蕭子釗妻族的將官後,眼下新任命的將官與兵士磨合尚需時日,而鮮卑鐵騎卻呈銳不可當之勢。硬碰硬恐怕傷了元氣,於是他決定,遷都。
挾小皇帝遷入函谷關以西,入住長安城。命洛陽城三十萬戶人家在一日內準備停當,夜半啟程。
如此狀況疊出,也難怪他忘記了密道裡還關著一個人。
離容醒來的時候,除了餓得頭昏眼花,還聞到了一股糞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