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三方(第2/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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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離塵囂,訊號空格,是個修禪的好去處。
“魏南牆”在朋友間的風評很是不錯,於人仗義,當得一個性情中人,骨子裡彷彿烙著甄端兒遺留下的古義,不論滄海桑田,總還是信一份“真”。燈紅酒綠間,隱隱含了一絲俠客氣,諸位大酒大肉吃著,抱一抱拳說恭候,便候到那一日,俠士有難,我等解囊相助。
頭一個兩肋插刀的當屬焦家千金,焦家生意上往來仰仗魏家,不敢明面兒忤逆,等過了風頭,焦家千金花私房銀子在傲峰投了個專案,送現任小男友坐破冰船拍戲,順帶偷偷捎過去一整套衛星通訊裝置。
讓趙訪風與趙伏波拼執行力無異於螳臂當車,二傻子打先鋒,多麼艱巨的事。魏璠自問近戰被阻,只能遠端輔助,焦家千金剛送去“傳聲筒”,那頭守在衛星電話旁的魏璠就嘰裡呱啦開了:“伏波得去做治療,沒得談。你一哭二鬧三上吊了沒有?沒有趕緊的,先吊住她,再去和她男朋友說說,痛快點,來就來,不來就滾蛋,別人談的是相愛,她談的是相殺,鬧心呢。”
這麼多話,趙訪風就聽見了一句,聲音猛地往上躥高八個度:“——我姐有男朋友?!”
魏璠被她一震,嘴邊的話都忘了。
忘了這茬。
趙伏波戲裡戲外分得很清,這會魏璠一時疏忽,驟然砸個原子彈下去,也有點誤傷友軍的尷尬,硬著頭皮接道:“就……人老了,去和男孩子談個戀愛,正常的。”
沒成想趙訪風反應更激烈:“我姐沒有老!”
魏璠:“……”
但凡碰上和趙伏波沾邊兒的事,趙訪風智商直降八歲,專挑字眼牛角尖。魏璠不欲與她爭辯,時間寶貴,她字字精簡:“這個時候,也只有姜逐可能拉得住她,你去找他,不管什麼代價,讓他銷毀資料。”
話筒內外一陣沉默。
趙訪風吃了好大一個瓜,沒有心理防備,像是松鼠被人盜走了整整一倉過冬的米粟,對姜逐極其抗拒,五指痙攣似的攪緊:“……姜逐?可是他願意麼?他……從另一種層面而言,喜歡的真是我姐姐嗎?我姐姐對他來說,可能只是一個陌生人,他現在不會想斬斷過去重新開始嗎?”
魏璠沒有回答她,只有電流的呲音流過。
“三人不成虎”的弊端終於顯現,正如趙伏波在嚴宏謙、漢六、侯二之間設定的通訊障礙一樣,三方資訊與身份的極不對稱,導致魏璠、趙訪風、姜逐之間也被割裂,這三個人並不齊心,他們互相不信任、不熟悉,即便在同一條船上,也各自為營。
時間霍霍,宰豬殺羊,從不等人,幾人畫地為牢的考量蠶食著日子,而這段時間,趙伏波精神狀態一直不佳,瞧著像有點癮頭,也該如此,慾望是比茉莉花還強的毒,數日在天堂與地獄間沉浮徘徊,不瘋也得癔了。
一日晌午,遍地找不到趙伏波,出門的時候人還是清醒的,只是去哪兒了,往哪兒,全然沒個信,只說人丟了!
過了傍晚,太陽沉下地平線,又說人沒丟,找著了,侯二寸步不離跟著,就在陽石縣,但過去接的人不敢上前。
侯二的手下哭著嗓子喪道:“趙總,沖我們來倒是沒什麼,老闆要是往自己腦門上來一發,我們擔待不起啊!”
——“我會變得昏聵,瘋狂,疑心病重,令人害怕,這是你想看到的麼?”
一聲爆響!
那頭玻璃碎裂的聲音格外清晰,動人心緒,簡直要把人魂兒都撕拉住了。
趙訪風篩糠似的啃指甲,翻找姜逐從出道起的所有資料,但越急越看不進去,渾身澆了開水樣又燙又毛刺,這個人可靠嗎?結果到底是挽留,還是加速不可挽回?
她與姐姐不一樣,從小到大她都是“保守派好孩子”,黃賭毒一樣沒沾,她不敢去押注,不敢去翻牌,不敢去直面那個結局,到頭來,還是沒有勇氣打出那個電話。
她以最快的速度錄制了一份留言——這是“外援”給的折中方案,焦家千金直截了當表示:“小朋友,在你拿不定男人在想什麼的時候,只需要祝福他。”
月色如銀,趙訪風舉起手機,盯著提示卡,調整語調念道:“您好……”
“您好,姜先生。”
“您好,姜先生,相同的電話我已經打了幾十個,這是一個求援電話,並沒有強制性,如果您不願意的話,可以立即結束通話,不會因此擔負任何責任。”
“今淩晨一點左右,確認懷鈞董事長趙伏波於陽石縣區域失蹤,攜帶槍支,精神狀況不明。我希望您能幫助我們,如有任何要求,也懇求您提出。”
停頓很久。
“我希望您能明白,我姐姐身上所發生的事,並不是您的過錯造成的,我很感謝您,在十八歲遇見了她,延後了她的生命十二年,謝謝。”
“祝您幸福安康,再見。”
訊號飛躍宣義夜空上方,飛過大路飛過水,終點處的姜逐半跪在地上,正在燒紙,面前一尺處盡是細碎的剝索火花聲。
近幾年姜逐定期去四環小區,卻沒回過禦苑,大多時候住在市區平頂的老房子,這邊磚縫裡全是潮濕的青苔山藤,地皮貴,不許蓋高樓,房地産商撈不到利,一直沒拆建,年關將近,隔壁街的小孩放鞭炮,炸得青煙四冒——一年到頭也就這會兒不禁煙火,玩得格外瘋。
手機輕微振動,姜逐按亮螢幕,獨自聽完留言,沉默著,笑了一笑。隨後分出一隻手挑翻充分燃燒的油墨紙,戴上耳機回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