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前抽過煙嗎?

朱定錦還在身邊熟睡,恬然安靜,身上沒有一絲一毫的煙味,他疑慮重重走去書房,沒找到任何與煙有關的東西,開啟客廳與廚房的兩個垃圾桶,也沒有煙灰缸與煙頭,甚至連煙灰都沒有,幹幹淨淨。

種種跡象表明,是他昨夜腦子不太清醒,錯把夢當現實。

他穿好衣服,看了看錶,回到軟蓬蓬的大床邊,俯身凝視安睡的朱定錦,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

一晃眼時近端午,街上到處是包粽子的小攤販,肉粽五角七分一個,糖粽四角五分,紅線串起來,末端掛了幾顆玻璃珠子。

朱定錦下樓問好價錢,買下兩串,她吃鹹肉的,姜逐愛吃豆沙,入手還熱乎,她抱在懷裡回屋,剪下一個剝開,其餘放到保溫鍋裡等姜逐。

吃到一半,防盜門哐哐捶得震天響,帶著一種“不開我就拿腳踹”的孤勇氣勢。

聽聲響絕不可能是姜逐,他就算沒帶鑰匙,也不會是這種敲門方式。

在擾民般的捶門聲中,朱定錦放下肉粽,從“貓眼”往外看,這小東西做得劣質,樓道又暗,模糊看出是個瑟瑟發抖的嬌小身影。

她頓了頓,扭開門把手。

緊貼門口的孟佳荔猝不及防被撞了一下,一驚之下僵住,愣愣地看向她,面孔上似有悲苦一閃而過,隨後百米沖刺般撲進來抱住她,同時爆發出嚎啕大哭。

朱定錦:“你……”

她扭過頭看向桌上吃剩的半個粽,又仰頭看看天花板,最後委婉道:“你先把鞋脫了,好嗎。”

光是擦去孟佳荔源源不斷的眼淚鼻涕,就用了半屜紙巾。

朱定錦好不容易等到她淚腺鳴金收兵,卻見她又哭嗝了,止不住地抽泣,臉上一個醒目發脹的巴掌印,將她半張臉囊括進去,朱定錦粗略估計,應該不是她自己打的。

趁空去上了會網,回來時大致明白七八分:“股市出問題了是吧。”拿起沒吃完的粽子道,“老郭能有什麼錢?一點小錢,投了就投了吧,當慈善了。”

孟佳荔哽咽道:“他……他借貸了……”

朱定錦哦了一聲:“那也還好,反正還欠懷鈞一筆債,債多不愁。”

“他借的是民間私貸……高利息…”

朱定錦這回不說話了,嚼著粽子,把整個吃完,拿起剪子去廚房,掀開保溫鍋:“你吃甜的鹹的?”

孟佳荔大腦當機之下,沒明白這是哪門子的新型暗語,驚懼地結巴道:“我……我都可以……”

朱定錦給她剪了一個肉的,剝開遞給她,熱騰騰的糯米一入手,孟佳荔的眼淚又下來了。

“別哭。”朱定錦道,“粽子本來就鹹。”

她擼起袖子,伸手端起孟佳荔的下巴,撇過一側審視掌印,剛打上去應該是略微滲血的,隨著時間變化,印子從紅發青,微微腫高,邊緣發紫,看上去很有些滲人。

“報警嗎?”朱定錦問。

孟佳荔像被嚇到一樣,支支吾吾道:“不能……不能鬧大……”

朱定錦沉靜地望她。

“也是啊。”她想到什麼似的,低頭忽而一笑,“一個巴掌,沒人受理的。”

她鬆手站起來,把袖子放下來:“你先吃,我去給你找點藥。”

衣衫從眼前飄過,孟佳荔情不自禁瑟縮了一下,在剛剛的一個瞬間,彷彿哪扇窗沒有關緊,漏進來一縷早寒的風。

靈長類動物的本能讓她汗毛直立,想起朱定錦垂眸時的那個神色,堪稱可怕。

這種可怕沒有任何攻擊性,只像被遺立在空蕩蕩的世界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