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局子(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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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義的夜晚總是很熱鬧,即便雨夜也別有一股“嘈嘈切切錯雜彈”的喧囂。
丁一雙軟成泥一樣癱在卡座上,眯著眼,在他視野裡任何東西都由紅綠藍三色構成,蕩成三塊交疊的虛影。
似乎剛剛腰上有什麼東西嘀嘀嘀地響,惱人的很,一隻柔弱無骨的手摸過來,按掉,讓他快炸飛的腦殼重新舒緩下來。
他覺得自己已經倒了。
不過這種“倒下”的滋味莫名的好,背心沾汗,濕摳摳的,他面板開始難耐地癢,於是扒開毛衣,在身上四處抓撓。
這時有什麼人靠近,跪在他身邊,雙頰微縮,狠狠吸了一口煙,然後貼到他臉上,哺乳一般,然後他齒間被推入大股的白煙。
煙絲彷彿有生命,鑽入他的鼻腔,流進他的腸胃。
他暈頭轉向,通體舒坦,往外吐出白色的氣,嗓子裡配合地發出“嗚嗚嗚”的鳴笛聲,惹得四面八方傳來笑聲。
他也笑了,覺得自己特像一列進站的蒸汽火車。
過完了這醉生夢死的一夜,“鄭隗鬥毆”的晴天霹靂才劈到他頭頂上,丁一雙垂死病中驚坐起,往身上一抹,好家夥,只剩一件襯衣,毛衣靜電呲呲打得痛,他煩起來朝桌底一扔,扯過皺巴巴的羽絨服往身上套。
外面天光微明,天色是水洗過的藍。
他心情無端昂揚起來,女友告訴他的壞訊息在晨風中灰飛煙滅,飄飄然打車趕往局子,遇人三分笑。
局子裡杵著二四五六八人,有熟悉的,不認識的,穿著整齊,站姿筆挺。
丁一雙是唯一一個衣冠不整趕來的,要說他是褲子都顧不得提急吼吼跑來還有情可原,偏偏他最遲,身上帶起一股酒精混合的劣質香水氣。
管彬傑的臉色瞬間鐵青,快步走到臺階處鉗住他,丁一雙則抱住他一條胳膊:“大管,幫我付一下車錢。”
“你去哪裡了!”管彬傑掏出錢夾吼道。
“喝……喝了點小酒,外面吵,沒聽見你呼我。”丁一雙大著舌頭解釋。
管彬傑將錢遞給司機,特意彎腰看了一眼,是個滿臉木訥的師傅,指甲黝黑帶泥,不像是往外說八卦的那類人,沒說別的,只道:“辛苦了。”
付完錢,管彬傑拎他去局子裡,心思重重寫了滿臉,沒再罵他。
裡頭兩方人馬對峙,昨晚發生的時間太晚,局子出警將人帶回來直接關了一夜,通知雙方親屬早上再來。
這時剛過完一審,雙方大致瞭解事件始末。
鄭隗與女友歐陽萍洋晝伏夜出地泡吧,歐陽被某個劉姓公子哥瞧上了,拉拉扯扯,兩邊逐漸交手,起初是推搡,其餘人攔下後不了了之。本以為完了,哪料鄭隗上廁所時,被人從背後陰了一手,頭磕到牆上,命根子差點折了,當即火冒三丈,扭身與人廝打。
到這裡,鄭隗都還是佔理的,之後的事就鬧大發了。
他三兩拳把人家的先天性哮喘打出來,仍不解氣,拽住領帶把人拖出廁所,叫一幫不知從哪稱兄道弟的酒肉朋友與人家的狐朋狗友開戰,等有人發現劉公子進氣少出氣多時,已經造成病情延誤,現在人正在醫院搶救,還沒脫離危險。
劉公子的老爸,不大不小是個總,兒子被打進醫院手術室,此事不太可能善了。
守望處於絕對劣勢,不說賠款官司,只要劉家有意把“明星夜店鬥毆傷人進醫院搶救”的新聞賣給媒體,他們能免費在娛樂頭條炸個三天三夜。
朱定錦超速駕駛,連夜從清月山趕回宣義,姜逐負責在後座小憩養精神,迎接他們的是一場硬仗,腦子不清不楚不如不上。
管彬傑自從踏進局子,就霸佔了飲水機旁的座機,無數的號碼從他腦海中對映到撥號鍵上,沒有間斷打了兩個半小時,號碼按鍵音與他千篇一律的開場白組成跌宕起伏的背景音,龐大的人脈圖緩慢浮出冰山一角。
在此之前,守望成員對管彬傑的態度從來是不親不疏,甚至有點嫌棄他不會迎合,好像自己是他手底下的僱工,只有賺錢時才記得人,好的經紀人應該像蕭大丞那樣,把藝人當親兒子帶,因此暗地裡還有點小疑慮,大管這人也配“金牌經紀人”的稱謂?他靠什麼鍍金,世碌中庸麼?
管彬傑著實不算什麼東西,他只會做兩點工作,不得罪人,以及狐假虎威。
夠用了。
朱定錦開了一夜的車,眼皮打戰,向一個小片警要了把凳子,靠牆邊坐下閉目養神,隱約聽到門口有陸陸續續腳步,管彬傑的嘴皮子一刻沒停,劉家來的人到目前為止還沒什麼動靜,重量級的估計還在醫院守人。
她頭皮麻木,胃裡空空,有種燒灼的空虛感,從食道一直燒到後腦,反倒讓她從混沌中抽離出來。
宣義裡姓劉的大總小總沒一百也有五十,這是個大姓,各行各業皆有,光憑一個名字想不起來是何方神聖,不過從昨晚事發已經過去七八個小時,再怎麼守在手術室與icu外氣急攻心,也該騰出手給加害人點顏色看看。
尤其是面對階級層次不如自己的,這種油然而生被“侵犯”的驚怒,二話不說先把憤給洩了,最正常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