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八年(第1/3頁)
章節報錯
八月底,陸沉珂病情沉重,轉移海外接受治療。
這老頭掙紮著上飛機,也只為在生命的最後時光,送給這個沒有師徒名分的學生最後一份關懷。
告別時,我們依然活著。
雖然陸沉珂未言明,但褚沙白腦子轉得快,心思重,謊話糊不住他,對於他的打擊無疑是巨大的。草木春秋,生老病死,平常人難過歸難過,日子還是照常,褚沙白卻難以跨過這道坎,若他是判官,拼了一身剮,也定將生死簿撕個粉碎。
他的新陳代謝太慢了,這些痛苦滯留在他的神經元裡,日積月累,從丁一雙開始,一個個,枯萎,墜落,也不腐爛,就橫陳在他心底,越壘越高。
他怕鬼怪,怕的也許是不可逆轉的逝去。
陸沉珂走後,褚沙白消沉了一段時日,仍然笑,與人嬉笑打罵,但經常無緣無故地沉默,上一秒還在言笑晏晏,下一秒笑容就短暫凝在嘴角。
管彬傑擔憂他有抑鬱傾向,讓醫生給他配了點藥,吃著藥人倒是好了些,很快佛團的首次巡球演提上籌備日程,宣傳的風聲早早放了出去。
鑒於懷鈞藝人多年蟬聯盛典大獎,傲峰影業與懷鈞集團強強聯盟,各類專案秉承“優先考慮,互惠互利”的原則,打造視聽精品。
第一單合作就是聘請佛團為影後魏璠的新片《318°c》作宣傳曲和兩支背景樂,首映一月後再推出原聲大碟。
節奏緊促的日子緩沖了一部分情緒,褚沙白調節得不錯,慢慢停了藥,管彬傑瞧他的模樣也放了心——他一向是團裡的“老媽子”,照顧好他人的人,總被認為能照顧好自己。
<101nove.》是一檔賀歲片,宣發之時年味也近了,年貨遍街都是,菜市場後頭一地雞毛,下水道的閘口腥得沒法過。近年宣義花了大力氣整頓市容市貌,也不過是西家慘淡,東家紅,朱定錦連續換了三家菜市場後,懶得跑了,囤了米和白菜幫子,變著花樣吃素。
褚沙白經常過來蹭幾頓“齋飯”,這兩年他省錢給陸沉珂治病,往家彙的錢變少,皮革廠的資金窟窿堵不上,聽說內部開始搞大分裂。
家庭問題是褚沙白的一塊心病,他賺的錢都補貼家用,去年以為情況有好轉,結果一個爹依然在酒席上腆著肚子脫離實際,一個媽翻著白眼懟天懟地懟三,兩句話沒說就對沖,什麼糟汙低俗的口癖都往外冒,精神汙染,身心煎熬,今年是打死也不回了。
姜逐與朱定錦也沒買票,留在宣義過年。
約飯之際,誰也不會想到,這將是褚沙白最後悔沒回去團聚的一個年。
臘月最後幾天,楠平褚氏皮革廠失火。
幾位老闆意見不合,廠子分工混亂,各黨林立,褚父治下不嚴惰懶成性,電路老化沒有更換,廠房起火,母親當夜正在與幾個工人清查最後一批貨,沒能跑出來。
管彬傑得知訊息的一瞬間就知道不好,年也不過了,約了幾位醫生火速趕去禦苑。敲門沒人應,管彬傑急得尿崩,幾人輪番直接撞開一樓衛生間的窗戶,偌大的屋子裡窗簾全部拉上,烏濛濛的一片,人氣寡淡。
他們最終在客廳的茶幾下發現了他,蜷縮著,眼睛睜著,卻像沒醒來。
隨後很長一段時間,連姜逐也得不到一句準話,管彬傑不加掩飾的沉重聲線,側面證實褚沙白的精神情況不容樂觀。
而因為他之前服用過藥物,有一定的抗藥性,這次治療不好說。
管彬傑極力為他們爭取休養假期,三月中旬,姜逐回家途中,遇到了坐在他家門口樓梯上的褚沙白,瘦得兩頰微凹,神情卻還平和。
久久未見,他先笑了一下。
笑起來透著抹不去的狡黠,彷彿又回到幾年前出道時。
一直傳來他頻繁預約心理醫生的訊息,褚沙白疲憊地抓撓著頭發,笑得很無力:“我也不知道……不知道有什麼用,其實我根本不想說話,大管非說傾訴出來會好受,但有東西壓在我這裡,說不出來……”
他俯身蹲下,手臂交疊擠壓胸腔,像一個犯錯後等待懲罰的小孩子。
沉默片刻,姜逐輕嘆,取出鑰匙開門:“先進來坐。”
門開了,他彎腰找拖鞋,聽到褚沙白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勉強提著點氣力,又重得直墜。
“姜隊,我想解約。”
他的嗓音失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