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五年,原紀躺平成叭兒狗,汪文駿五月下放基層,說好聽點是“再栽培”,實際就是流放。高層明白他有本事,從原童朗一案中脫罪,但算是徹底把懷鈞得罪了,時運不濟“縮”為上策,趕緊打發他重新識人臉色,與實習生一同幹苦活累活。

懷鈞也經歷了一次不小的人事調動,與原紀“暗通曲款”的人以及漢六的親信全部遭到清洗,嚴宏謙按照名單一個個來,上訴的上訴,索賠的索賠,炒魷魚的炒魷魚……其中,董事長特別關照了何多聞:“這個人我記得,打電話給我,勸我給姜逐介紹女朋友?”

嚴宏謙火上澆油道:“是的,還準備拍……開房照。”

“做了多少年了?”

嚴宏謙:“十三年。”

“好好查,別讓他自首減刑,送他進去幾年吧。”

嚴宏謙秋後算賬是不留手的,實打實的無良敗類,不過大老闆這次沒有乘勝追擊、急速擴張有點出乎他的意料,琢磨半天,給多肉澆隔夜茶的時候懂了——下一屆是守成之君,步子不宜太大,還是以紮實為主。

宣義近年又向外擴充兩環,如今的四環與中心市區拉不開大差距,新房節節聳立,朱定錦所居的小區顯出落了時代的老氣。

房子越老越燻出滿屋的人氣,門後有了牆皮碎屑,陽臺新換了防水層,過節前後,朱定錦用剩的材料裁了巴掌大的紅紙,用膠鋪在推拉門上,這扇玻璃向陽,透光厲害,冷不防就撞腦門,褚沙白來他們家一次撞一次。

隨著宣義某中學的新校區在附近落成,這片劃為學區房,小區新建了幼兒園,緊鄰陽臺那一側,天天有居民晾曬的杯子隨風而下,不是掛在滑滑梯上就是被鐵欄頂個突兒。風大的幾日,晾衣夾子崩掉,朱定錦不得已下去撿,週日幼兒園不開課,她張望了兩下,雙手一撐,翻過一人半高的鐵欄,跑進塑膠場地,扛起被子往回跑。

……然後被一個路過的小青年保安抓個正著,教育了三分鐘。

朱定錦一邊“是是是”,一邊習慣性掏褲兜“賄賂”,沒摸出煙,摸出幾顆維生素糖,這是姜逐的零食,她只能又塞回去聽訓。

不遠處侯二“噗嗤”一聲,頭立馬磕在花園假山上,假借面壁遮掩表情。

朱定錦抬頭望了他一眼,來了一手有難同當,鄭重其事叫住保安:“哎哥們,這個人,剛才把煙頭彈到噴泉池裡去了。”

遵紀守法連煙都沒拿出來的侯二:“……”

花貓兒不好伺候,皮起來要命,侯二乖覺地認栽,主動遞煙,罰了六十塊錢,完了下意識去接她手上的被子,朱定錦退後兩步,略帶一絲警示:“我跟你很熟嗎?”

侯二狗頭一凜,意識到這是哪兒,老老實實保持“井水不犯河水”的距離,目送她抱著被子往回走,半晌,他忽然回頭,盯向某處。

七月,出了幾個不痛不癢的報道,樂壇一派祥和。

這在資訊流爆炸的今日著實罕見,老牌娛報名下都養著幾個追蹤員,與狗仔四處抓瞎不同,這類“記者”有具體準確的情報來源,帶著目的追查拍攝,以最快速度送達上線,確保一定真實性,且都是分量足的大料,是圈內的“十月驚奇”。

自從年關那會兒的猛料出來後,已經幾月無驚奇了。

月過中旬的某天,《失聰月刊》的追蹤員抬手瞧了瞧寫在煙盒上的地址,走進一家茶座,這個地兒凹在巷子裡,平常沒人來,雅座簾子都用得舊了。

追蹤員撩簾子入座,看清了昏暗燈光下的青年人,雖聯系時不肯真名相告,但他對涉及“麥芒案”的楊姓藝人有所關注,只不過無意拆穿,掃了一眼煙盒,叫道:“小楊是吧。”

青年人戴著一次性口罩,點頭。

“說吧。”

服務員過來上茶,小楊嚥了咽口水,有些緊張。

幾月前汪文駿下放,《亂花宥人》全面召回,被告藝人無限期雪藏。分明是汪文駿告訴他這行當穩賺不賠,但如今的賠償金額有大半都落在他頭上,而他根本沒有收入。

無可奈何之下只能躲到舅舅家,九月外甥女升中學,在附近找中介看房,意外見到了姜逐——偽裝沒多大用,一等的形體氣質,太鶴立雞群了。

他以為眼花,隔日又去蹲,竟又撞見姜逐從車中下來,開啟後備箱,抱著一盆花上樓。而接下來更是證實了他竟在家藏了一個女人。

幾乎是瞬間他想到了讓藝人談虎色變的存在,圈內影響力最廣的莫屬《失聰》,為了“如若登報,報酬豐厚”這八字,他偷偷搞到了追蹤員的聯系方式。

追蹤員沒有碰面前的茶碗,輕輕旋開圓珠筆外貌的錄音筆,擺放在桌上,隨後假意找便簽紙:“不要怕,我們的新聞來源都是匿名的,在合約內絕對保證你的個人資料不外洩。”

“姜逐有女朋友,同居!” 對面的人明顯比他更心急,甚至不等他擺出“洗耳恭聽”的姿態,就已經將事抖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