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伏波食指敲了敲桌子:“她跟了陳庚汣做事?”

“是,據說後來又懷孕了,不過她沒讓那個孩子出世。”

“真有種。”趙伏波道,“想給她敬個禮了。”

陳庚汣不可能不清楚自己老婆的脾性,但莫箐各方面皆上乘,能力卓越,他寧可損失女兒都不捨得放手。早期起家缺人手,又有夫妻之誼,邊防著邊用,再後來,莫箐沒有選擇在賓雲吃香喝辣,去了大後方種田。

她抱著殺女之仇一腔毒血,拿命在熬一個結果。

侯二點了煙,青灰色的煙霧帶著焦嗆味而上:“人在西沙林谷,她是那片鴉片田的地頭。與我碰頭的是她的養子,一個西沙當地的僱傭兵,看上去跟頭兒你差不多大。”

趙伏波點了點頭:“正常,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會離開老巢。”

“據他們說的,陳庚汣腦中風了,給我看了照片,不過我瞧著不大對勁,他這裡有幾個紅斑。”侯二在太陽穴和耳廓周邊點了點,“像是毒蚊子在腦袋上叮了幾下,西沙濕熱,毒物多,蚊蟲比黃蜂厲害,把人臉叮爛都是小意思,估摸著是人為,這種事枕邊人做最合適。”

趙伏波沒有說話。

“那邊的意思是想合作。”侯二在西瓜皮上碾滅了煙,在輕微的“呲”聲中輕聲道,“……趙懷赫進石庫監獄的人證物證,落在她手上。”

“想叫我拖住陳祿思?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把土匪都往宣義引?”趙伏波似笑非笑,“這麼看得起我。”

“陳庚汣走到頭了,現下人心不穩,這個大少爺又是小娘肚子裡出來的,跟她不是一條心。陳祿思分了一部分人單幹,都是手上有門路的,和原紀搭上線了,莫箐想一鍋端,讓我們先養著別殺,怕漏。”

趙伏波眼角帶笑意:“好啊。”她心平氣和地,“你安排幾個目擊證人,有訊息就撥公安熱線,讓人都盯著點。”

侯二說:“對,我也……啊?”

趙伏波:“啊什麼,人民警察比我們專業,還以為在特區混。我正經做著生意,是宣義的納稅大戶,摻和這些事可以,動手就心有餘力不足了。”

“可是那邊……”

趙伏波打斷:“以前沒穿鞋,豁出去幹,現在你站在岸上還往跟前湊,生怕鞋不濕?”她上身前傾,夾緊眉頭,“趙懷赫怎麼栽的,忘啦?”

侯二閉上嘴。

“莫箐那邊先穩著,我知道她不信任局子,但宣義不比賓雲,這邊有魏家的面子,司法和檢察院也有人,我讓老嚴交代一聲。”

侯二插道:“莫箐能聯絡到我們,她在宣義肯定也有人,瞞不了多久。”

“我對她的故事十分神交,但她對人命已經沒什麼概念了,這把談不攏。”侯二剛想開口說什麼,趙伏波抬手止住他話頭,“她是讓我敞開門戶,把整個宣義的人命都押上桌,不是大不大的問題,沒這種賭法,跟不了。”

“那這把……跑?”

習慣是根深蒂固的,在賓雲駿臺那時候,出賭場入舞廳,牌太垃圾直接棄的比比皆是,狹義上“跑了”的也不少,順嘴就把話溜了出來。

剛反應過來,趙伏波已古井不波道:“你跑哪兒去?你一個和尚是跑得掉,我家大業大,廟搬不走。——我有說過下桌?莫箐和陳祿思那叫窩裡反,我們是外人,不好插手,但可以帶上老朋友一起觀望。”

侯二彷彿領悟到了什麼,趙伏波垂下眼,睫毛蓋出一小片陰影。

“分點人手,關照一下原童朗,他想下海,幫他一把。”

正事談了七七八八,侯二咽幹喉燥,把床搖起來一點,伸手拿了片西瓜,埋頭吭哧吭哧,趙伏波扣好袖口,站起來時隨口道:“我們才是地頭蛇,外地人的話,聽聽就好,別牽了鼻子就走。”

踱步到門口,又翻起手腕掃了一眼時間:“侯二,你要是聰明點,能省好多事兒。”